之后建宁帝说了什么,夹了什么菜,吴君翊都没有注意了。他浑浑噩噩地吃了几口饭,便起身告退。
建宁帝也没有多留他,只用和平常一般无二的话答他:“太子回去好好歇着吧,得了空再来陪陪朕。”依旧叫高公公送他出去。
出了乾清宫,李起一路小跑才跟上太子殿下的脚步。他心里犯嘀咕,估摸着是陛下又给了殿下什么差事,要赶着回宫去做。谁知到了文华殿,吴君翊却一言不发,把自己关在屋里。
“殿下……?”李起小声地叫。
“退下,通通退下。”吴君翊面无表情地下令,其实仔细观察,才能发现他仍在不住地颤抖,连牙齿都在咯噔咯噔打战。
屏退所有人,在文华殿坐了整整一下午,吴君翊才觉得那刺骨的寒意渐渐退去。,
这是他第一次被他父皇用那样的目光注视,所谓天子之威,他从前都没什么感觉,这次才真切地体会到。
他还是太弱了,他看到了什么,就以为是别人都没看到,都不愿改变,率先发声。可是哪有那么容易改变的?
渐渐冷静下来后,吴君翊也明白了邓先的未尽之言。虽有那胆小如鼠的文臣,却也不是没有敢于仗义执言的臣子,世袭武将的情况如何,建宁帝又岂是当真被蒙在鼓里?
只是一次开罪数以万计的士卒将领,不仅朝臣,皇帝也怕的,若是再出个张继才,再反一次呢?鲜卑割据、汴州造反,已经是事实,收复失地固然重要,可是当务之急还是按兵不动,维护朝廷的稳定。
吴君翊想着想着,又惊出一身冷汗。
他的父皇是为着朝廷的稳定,舍弃了北方的百姓。可按兵不动就能阻止鲜卑再次入侵吗?宣庆条约还有几年?
吴君翊冷汗涔涔,又一腔悲愤,跪在父皇面前的恐惧屈辱,南下途中目睹的一幕幕惨象,被冷落的失意……种种情绪纠缠在一起,变成了一齐戳着心脏的利刃。
眼泪无声地滑落。
父皇是皇帝,他怎么会忘记这一点。当他成为太子时,他那个和蔼可亲的父皇就永远成为记忆了。
乾清宫里,同样沉寂许久。高公公给建宁帝换了新茶,便在一旁袖手等吩咐,老神在在。突然响起建宁帝的声音:
“楚王是哪一年生的?”
高公公答:“回陛下,是宣庆元年。”
听到宣庆两个字,建宁帝眯起眼。高公公看在眼里,心中一顿,迅速找补一句:“就是您继位那年。”
建宁帝平淡地哦了一声,眯起眼睛。“那他也到了选妃的时候了。”
“您的意思是……?”高公公欠身,凑得更近一些。
“淑太妃还在呢,朕亲自跟皇后说。”建宁帝又往椅背上一靠,疲惫地闭上眼。“今晚摆驾坤宁宫。”
“陛下驾到——”
坤宁宫里的宫女,一时都忙碌起来。
皇后没想到会迎来建宁帝。她已经失宠多年,对于自己晋升皇后的原因也心知肚明,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维持大度雍容的形象。
“臣妾恭迎陛下。”皇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迎到坤宁宫门,曲身行礼。
“皇后起来吧。不必亲自迎接。”建宁帝点点头。这还是封后以来,他第二次前来坤宁宫。
皇后一面柔顺地请建宁帝入上座,一面示意宫女看茶。
“朕前来,是有事跟你商量。”建宁帝不欲客套,开门见山。
“全凭陛下吩咐。”皇后点下头,掩饰眼中的一点失望。
有什么可失望的,她早该猜到,陛下前来,定是因为有事。就像上次她刚刚接到立后的旨意,满心欢喜地迎接皇帝,被告知要她主持选秀。
她不敢多想,专心聆听陛下的话。
“楚王过完年就十六,也该选妃了。”建宁帝看着坤宁宫墙上装点的书画,似乎心不在焉地说道。
“去岁选秀刚结束,又要挑选良家子,是否有些劳民伤财?”皇后迟疑着问。
“再怎么俭省,朕的弟弟,也是要娶妃的。反正去年你也相看过,只在京中选良家子入宫,问问话就行了。”建宁帝终于看向她,扬眉带着点疑问,“还有什么问题?”
皇后只好顺着建宁帝的话把她的疑虑问出来:“楚王弟的母妃还在世,按说臣妾来CAO办不大合适。”
“淑太妃一个人在王府住久了,想必也有些寂寞,接她进宫一同相看吧。”建宁帝三言两语,就已经拍板。
“臣妾遵旨。”皇后知道建宁帝这是心意已决,便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不过,关于楚王妃,不知陛下有什么要求?”
到底是中规中矩地选个门第相当的世家女儿,还是要模样特别出挑的,亦或是……?皇后作不了这个主,只能请求建宁帝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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