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眘一杯热茶正下肚,抬头惊讶道:“你昨晚去了东门外四十里处?”
江重雪神色淡定,并无受伤,赵眘便知此行还算顺利。
不过他真是胆大,若昨夜那个楚墨白说的是假话,他这一去可能会遇到梅影的陷阱也说不定。
片刻,岳北幽也来到,四人围在沙盘前,江重雪的目光垂了下来,三人看江重雪取过一枚红旗插在沙盘上,“就是这里。”
红旗所在位置,便是金人粮仓。东门西南方位四十里,与楚墨白所说的正好契合。
但契合归契合,也有可能是敌人故布疑阵。
岳北幽知晓其中利害,问:“你见到什么?”
“粮仓,”江重雪道,“金军的粮草辎重都摆放于此,而他们的补给线就在这粮仓的后方,为避免我们找到,他们从荒地里开了一条路来运粮。”
岳北幽继续问:“能否确信是真的,还是金人故意惑人耳目的。”
江重雪思索一下,“八成,至少有八成的可能,这的确是金人的粮仓。”
岳北幽静默,八成,那已经是很高了,战场之上历来有八成胜算,都是极高的了。
“我潜入之后,细细观察,从地上拖运粮车的痕迹,到粮食的干净和氵朝湿程度,以及各种细节上,都判断出,这应是金人的粮仓无误,那些痕迹绝不可能是造假的,还有,”江重雪把双手环在胸前,“我见到了伏阿,粮仓的看守人便是伏阿。”
如果是伏阿看守着那个地方,说明那里极其重要,也就更有可能是金人的粮仓了。
赵眘道:“这么说,那个楚墨白给我们带来的这条线索,是真的。”
江重雪没有正面回答他,仅仅道:“我只是把我亲眼见到的告诉你们,至于其他的,我无法下决断。”
沉默之后,岳北幽陷入了抉择的境地。他走到门外,让人把各位将领都请来。
江重雪奔波了一晚,在此时方显露出一些疲色。雪夜疾奔,他武功虽好,但总是会累的。
他和周梨两人暂且退出去休息。
待两个时辰后,两人再次来到府衙前。
已经正午,两人在府衙前看到几位将领正好大步而出,迎面遇着了他们。
江重雪似料到发生了何事,张口便说:“岳将军决定了?”
其中一人点头,“我与诸位将领一致认为,毁掉金人的粮仓会是解决燃眉之急最好的办法,岳将军考虑过后,终于同意了我们的看法,所以今明二天我们会开始筹谋准备。”
江重雪还是皱了下眉,虽然他早已猜出他们会做出这个决定,但还是要说:“我觉得,该再考虑一下。”
“常州城里的士兵与百姓都等不起了。”
“若有陷阱,该当如何?”
那人看了江重雪一眼,“江少侠不是已去那里查探过了,说并无陷阱吗?”
“我没有这么说过,”江重雪冷冷道:“我只是告诉将军,那里的确有金人摆放的粮食,其余的,一概无法保证。”
那人吐出一口气:“那便够了。战场上原本就没有什么是能够确保万无一失的。”
听他口气,此事已无转圜余地。
江重雪也就不再多言,几人看话语冷场,告辞而去。
他们走后,江重雪还在垂头沉思,周梨忽然轻唤了一声:“殿下。”
他抬起头,赵眘不知何时从府里出来的,此刻立在大门内。
赵眘身形清秀,披着雪白大氅,极为畏寒的模样,但脸上却坚毅。
他来了有些时候,正好把江重雪的话都听进去了。
赵眘道:“你觉不妥吗?”
“是。”江重雪毫不避讳。
赵眘默然。其实这个决定是他下的,阿幽也觉不妥,但他觉得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做出这个决定,以挽救现在的僵局,最终在他和诸位将领的执意下,阿幽便也同意了。
半晌,赵眘慢慢道:“但我们的决定并不会变。”
“我知道,”江重雪平平淡淡地说:“我为你们去查探粮仓,把该告诉你们的都已告诉你们了,至于后面怎么做,便由殿下和将军,以及诸位将领做决定,我觉不妥,那只是出于我的直觉,我亦不能保证这直觉是否准确,殿下也就不必将我的话列入考虑。”
赵眘笑了起来。
江重雪此人,初识如雷电风火,待深知之后,却发现他心中自有辽阔天地,清明郎朗,不可催折,他说:“我有一事,又要麻烦江少侠。”
“我们会去的,”江重雪无需他开口请求,径自道:“护卫粮仓的人里有梅影在,要毁掉它自然需要我们。以后殿下要我做什么事,尽管道来,不必每次都说麻烦。”
赵眘笑道:“好。”
他说了这一个字后,原本该抬脚离开,却又回过身来,口角含了深刻的笑意:“江少侠的意思,是以后都可以叫江少侠为我做事吗?”
江重雪脱口便说:“当然……”
赵眘眼睛一亮,江重雪慢悠悠地接下后话:“……不是。我说的是在击退金人的这段时间里,我可任凭殿下差遣而已。殿下不要多想。”
见江重雪没往他布下的陷阱里跳,赵眘虽有些失望,但微笑不减。
江重雪若能为朝廷所用,为他所用,必有裨益。不过这样一个人,他倒也不想勉强与他,而且,就是想勉强也勉强不了。
“看来殿下很喜欢你。”赵眘去后,周梨支着下颌,笑得不怀好意。
也不知她想到哪里去了,江重雪撇了撇嘴,道:“难道喜欢我的人还少吗?”
未见过这样自夸的,周梨给他一脚。
岳北幽的计划是兵分两路,一路对金人正面出击,另一路趁机偷袭金人的粮仓,让金人腹背受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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