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个做好人的机会+番外 作者:翻云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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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
尚时镜缓缓道。
寒无烟面露气愤,按照他的实力,杀死一个尚时镜怕是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轻松,然而他对这个男人的恐惧过于深入心底,因此每每总是落在下风。他虽然心有不甘,但仍然是气鼓鼓的坐了下来,似是觉得自己丢了面子,他又喊道:“万鸦!你还不下来!”
另一张椅子上瞬间便多了一个漆黑的身影。
尊主并未出现。
尚时镜心知肚明对方为何不出现,于是缓缓站起身来,捧着自己的茶杯平静的坐在了客位上,门槛处忽然多了一道影子,门口却空无一人,四只小鬼的影子欢快的踩过那滩烂肉,走到了主位前方,尊主便坐在了主位上,他微微垂着头,漆黑的长发像是阴影般垂落下来,露出那张苍白而精致的脸。
他是真正的鬼之子,却长得一点都不可怖。
“先生。”尊主依旧这么唤他,声音宛如冰雪,清冽而冷淡,“今日开门迎客,是不想走,还是不愿走了?”
尚时镜眼睛都不眨一下,缓缓道:“尊主造访,我自是不想走,也不愿意走了。”
倘若死路到了绝境,谁又能说不是一条新的活路。
尊主轻轻笑了笑,他的脸就好似书生笔下的绮艳文章,只瞧两三眼便足以惊艳,倘若细细品味完,便连为他去死也甘愿了。尚时镜却不为所动,他知道这个看起来艳丽到几乎霸道的美人可不光只是生了一张好脸,倘若过分沉迷声色,死期怕是不远了。
万鸦与寒无烟都不可惧,一个愚忠,一个胆小。
尊主才是真正的麻烦。
“这只虫子,竟是很得先生喜爱吗?”尊主微微咳嗽了两声,他的身体当年经过地狱火的焚烧,始终还是没能好转起来,他伸出如玉般润白的手掌来,掌心里有一只闪闪发光的萤虫,缓缓道,“我还记得当年它炼制出来时,先生可是十分不满。”
尚时镜微微笑道:“人总有喜怒哀乐,尊主这般记挂下属,真是叫我受宠若惊。”
尊主抬眸看了他一眼,握拳凑在唇边又咳嗽了两声,淡淡道:“是啊,这数十年来,我没有一日不记挂你,没有一日不想念你,倘使你要是叫人半路杀了,路行幽冥无人认出,叫阿父吞下肚,那岂不是太便宜了你。”
他这话说得很轻,也很缓慢,好似关切的笑语一般,寒无烟与万鸦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屋内忽然充满了凛然杀气,好似连风都成了匕首,吹过脸庞,传来了尖锐的刺痛,深色的地毯忽然化作腐朽泥泞的血海,万鬼呼啸,无数腐烂的血肉纠缠而来,血海之中又窜出熊熊燃烧的地狱火,无数面目狰狞的腐尸挣扎着爬出,紧紧抓住了尚时镜的脚。
腥臭的血肉浸透了衣服,枯骨利爪已经抓上脸庞,尚时镜仍是目不斜视,低声笑道:“既是如此,那尊主为何还不动手,只靠这些便想吓住我么?”
寒无烟老神在在的坐着,权当自己不在现场;万鸦不善言辞,自然更不会多说什么。
枯骨的利爪在尚时镜脸上狠狠刮下一记,又深又长的一道血口立刻腐烂了开来,尚时镜缓缓道:“你若先割我的舌头,岂不是更好?”
“说得好。”尊主轻声道,他轻轻招了招手,尚时镜便被无数暗影缠着推倒了他面前,对方伸出手来,冰凉的手指滑过嘴唇,探入了口中。
指腹蹭过尚时镜的舌面,冷得好似一块冰。
“你真的一点都不怕?”
舌面已被割伤些许,尊主退出手指来,听不出声音是喜是怒,尚时镜微微皱了皱眉,觉得自己有些亏,他看着尊主的模样,仿佛又能见到许多年前待着的幽冥鬼狱,那里有无尽的地狱烈火,旁人眼中灭绝人姓的地方,自也是有欢声笑语的。
“倒是有些怀念。”尚时镜抚了抚自己的嘴唇,舌头恢复的飞快,只是似是还在隐隐作痛,倒是难得真心实意说了句真话,“只不过这是我头一次当受罚的人。”
尊主低头擦了擦手,轻笑道:“离开了鬼狱,你好似仁慈了许多。”
“也可以说,在鬼狱之中,我残忍了许多。”尚时镜又再站了起来,他也不管其他三人怎么想,自顾自的坐了回去,沉吟道,“你反正不想杀我,我脸上这点芙蓉骨可以去了吗?”
芙蓉柳面但见骨,与化尸水也差不了多少的毒。
尊主轻哼了一声,尚时镜便觉得脸上的疼痛感消失了许多,两人相交多年,说这些不痛不痒的废话互相试探了半晌,其实多少也已足够证明离心。有许多问题可问,也有许多问题想问,偏偏自己心中又心知肚明答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想问的问题……”尊主忽然道。
“你已经有答案了。”尚时镜轻声笑道,“这时候多说,怕是会伤感情。”
尊主嗤笑了一声,多年后初见,他终于又再仔仔细细打量眼前这个男人了,这鬼面具没变,声音没变,身形乃至于姓格也全然没变,人心变化无穷,任是他CAO控幽冥,惯见生死,仍不知道鬼师心中想些什么。
不自量力的人才会有不自量力的胆气,尊主的声音很是柔和:“你真是一点没变,这般弱,却仍是这般大胆。”
“尊主倒是变了许多。”尚时镜伸出手去,握住了那只环绕着尊主飞舞的萤虫,轻声道,“比起当年,更叫我心动了些。”
他将星尘虫捏了个粉碎,星尘的光辉洒落下来,将乌发染得发亮。
尊主颇为欣赏的看着尚时镜,他并不想鬼师得意,不过对方倒如当年一般,无论何等难堪境地,仍做无事发生,倘若对方没有这般表现,也不可能在幽冥鬼狱之中活下来,因而讥讽笑道:“此刻说这句话,先生是觉得我还如当年那般,亦或者是,对自己仍有自信。”
“我不该有吗?”
尚时镜喑哑道,他的目光透过那层面具,仍是玩味的叫尊主心底火热。
他很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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