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不为师+番外 作者:蓝风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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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他的身份就像他的存在一样无关紧要,直到现在回想起来, 他们对从枕的过去几乎是一无所知。
“你是什么人?”
薛岚因又一次出声问道:“如果当真只是个普通无奇的白乌族人,不可能对活剑族人的旧事了解如此之深。”
“这很重要吗?”从枕反问道,“眼下我们站在同一战线, 做好手上该做的事情,不才是应当一起度过的首要难关?”
“谁他妈和你同一战线?”
猝然一声利器鸣响,长剑出鞘,径直抵向从枕因过于激动而不断发出抖动的咽喉。
“谎言编造得太多, 就不再被人信任了, 从枕。”薛岚因一字一顿,自齿缝间道, “你今天在这里,要么把所有话都说清楚……要么就永远别说,管好你自己的嘴!”
周遭气场实在太过沉寂,以至于薛岚因亮出涯泠剑那一瞬间,立马引起三三两两过路的帮工商客投来微许异样警惕的目光。
混进黑市本不容易, 他们既不谈生意,也不做买卖,反而肆无忌惮在此地高声争论,很快使得周边一众小心谨慎的商客隐有不满之意。
从枕是个擅长察言观色的人。他打从双腿跨入石壁后方那一刻起,便没想过薛岚因会给出如此激烈的反应。
眼下情形明显不对,从枕唯恐旁人对他端起敌意,便压低声线向薛岚因道:“岚因兄弟,有话好好说……不要在这里拔剑。”
“那就先出去。”
薛岚因转身收剑,干脆利落得很。他早就不想在这地方多呆了,气氛实在压抑,已经到了一种难以忍受的地步。
快步穿过石墙,夜时呼啸的北风正如锋刀割过,即刻拂人侧颊。白日堆积的灰雪已在路面凝结成霜,踩上去便是一阵沙沙声响。
薛岚因沿着回时的方向走,步子踱得又快又急,一路几乎像在仓皇出逃。
从枕仍旧跟在他不近不远的地方,似是一团挥不去的魔魇。
只是薛岚因不开口逼问,从枕也不急着回答。他将所有隐情都埋没在心底,那里堆满了一些肮脏的、同时又不为人知的东西,没人能够窥探清楚,到头来,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薛岚因其实没那么多耐心与他纠缠。他一人走得极为迫切,只因对从枕失去信任,接下来他们的处境将会变得尴尬而又危险。
晏欺和程避还在客栈里。薛岚因想,从枕就是一柄难分敌我的钝刀,与其对他未知的身份反复加以揣测,还不如提前想好方法,对他做出一定防备。
薛岚因孤身一人,在雪地之间穿行。回客栈的路已经很冷了,可他的心却很热。
热至狂躁,热至不安,热至灼人肺腑。
“你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姓,岚因兄弟。”从枕犹自在后出声提醒道,“我们完全可以趁着势头,顺水推舟,借来往运输的马车潜上聆台山。”
“现在上聆台山?”
彼时刚至客栈门前,薛岚因猝然回头望他,表情显是忍耐至极:“我师父还病着,你让我扔他一人在这里?”
从枕凉声道:“你师父未必需要你时刻跟着。”
——他这一语道破天机。
薛岚因浑身一僵,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加快脚下步伐,几乎是无所顾忌地朝客栈大门内走。
沿途跨过门槛,即刻冲向后方狭窄陡直的木制长梯。薛岚因火急火燎,一把将房门掀至最开,抬头朝里匆匆一望,脸色瞬间就变了。
室内早已骇得一片狼藉,哪儿还能寻得晏欺程避二人的身影?
四面灰墙俱是红褐色的血渍,其间横七竖八躺着两个体型健壮的陌生男子。
地上一人腹部遭创,刺目刀口贯穿整具身体,血已流干,凝结汇聚在墙角边缘。而那另一人,折腰裹身于被褥中央,彼时正浑身抽搐,不住发出微弱的挣扎。
也就是那么匆匆一望,薛岚因心里一根细弦,啪的一声,徒然断了个彻底。
那时从枕恰好推开房门跟了上来,一句话迟迟尚未出口,迎面即是一阵冷厉剑风,和着满室浓腥气息,径直冲人脖颈致命一点。
从枕一时反应不及,虽已向后连退数步之遥,里间薛岚因横挥而来的涯泠长剑仍是紧逼上前,毫无犹豫划开他颈侧一带细薄脆弱的皮肤。
有温热的鲜血一股一股自伤口处流淌下来。
从枕喉间剧痛,霎时为周遭暴涨的剑光再次击退近十尺有余,轰然一声撞上身后坚硬如铁的石墙。随后薛岚因抵开门扉大步前来,一把拧过从枕血水浸透的襟口,嘶哑怒喝道:“无耻贼人……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从枕瞳孔一缩,一口污血顺势自嘴角涌了出来,但见薛岚因面色阴郁至极,手边银白剑刃不由分说,再次朝下狠狠劈开一道长光,从枕呼吸骤停,慌忙抬手摁住他手腕,连连战栗出声道:“你……你误会了!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除了你……还能有谁!”
薛岚因双目猩红,倏而横出一腿,将欲踹上从枕颤抖不止的双膝。不料这厮动作灵敏,堪堪朝门外微一闪身,当即越过门槛冲了出去。
薛岚因一剑再出,偏被从枕劈手一挡,转而以腰间匕首铮铮相抵——一时之间,剑与刃尖,顷刻擦出耀目火星点点。
从枕此人久经历练,素来最擅持刀格挡之术,然而薛岚因手法生疏,不惯以长剑与人近身搏斗,过不多时,来往招式之中,难免渐处下风之势。
偏不巧的是,从枕先时一心欲躲,出击缓慢,久而久之,手劲却愈生凌厉,匕首一朝扬起,顾自激开霜风阵阵,待得落时,更是有意催人命门。
薛岚因一眼见得此状,眸色愈发黯至阴戾凶狠。此时此刻,满心俱是失去师父的恐慌与焦灼,双眼遭得一片汹涌恨意骤然掩盖,怒极之下,竟早已将当初晏欺曾百般叮嘱的事情尽数抛诸脑后。
如今唯一仅有的想法,就是亲手斩杀眼前这恬不知耻的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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