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系列之杀手 作者:梨花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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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挺拔修长的人走在这些犯人的最后,不同于那些人勾肩搭背,时而你打我一拳,我踹你一脚,脏话粗语满天乱飞的言谈举止,他整个人都是淡淡的感觉,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能被他放在心上,他的衣服很干净,头发很飘扬,在这个专门为犯人建立的农庄里,他算是有史以来最干净的犯人了。
正走着,他的脚步踉跄了一下,有的犯人回头看了一眼,不过很快就又转回头去。在这里待了许多年,不狠也得变狠,拳头硬才能活的更舒服,因此给新人下马威是必不可少的一项运动,然而当这个叫无限的年轻人进来时,却没有人敢靠近他的身边。
不要命了吗?听说这个年轻人把皇帝刺了一剑,皇帝啊,据说武功天下无敌的皇帝呢,他都能刺一剑,能是什么善渣儿啊。再者有一个老大知道点江湖的事情,无限和七大杀手的名声谁不知道,再经他一渲染,好嘛,无限整个就成了一杀神转世,别说惹他了,根本就没有人敢和他说话。
这种情景无限也不在意,他是一个伤心人,在遇到江烈之前,也从来都是孑然一身,如今只不过是少了那个人在身边而已,即便心碎,也要慢慢的习惯。
残阳如血,腹中再次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流水般的步子再次踉跄了一下。
无限停了步子,嘴角边慢慢堆起一个凄凉的笑容:终于要……走了吗?
从此后和最爱的那个人阴阳相隔,再也看不到他的眼他的嘴他的发,他一切的一切,他荒诞的样子,他严肃的样子,他自信的样子,他沉稳的样子……那些都再也看不到了。
不过……也是解脱了吧,不必再每日每夜想着他,想的心都发疼,也不用夜夜辗转反侧,一旦发梦就是他中剑的那个场景,每每骇的一身冷汗的起床。无限抬头看向天空,才发现今日的残阳竟是这样的红,真如那流出来的鲜血一般。
他向着天空缓缓舒展开双臂:走就走了吧,虽然不能再见他最后一面,不过,自己会在地府里等他的,一直一直的等下去,等他一百年,然后亲自迎接他来一起喝那碗孟婆汤,天若有情,他们下一世里总还会相逢的吧。
回到简陋木屋的时候,绞杀之毒已经开始发作了,无限知道自己只剩下三个时辰的时间,他强忍着那痛入骨髓的痛苦,打来一桶冷水把自己洗干净了,又把之前刺杀江烈时的白衣拿出来,这白衣到农庄时候被换下,他便洗干净了保存下来,其实已经很破烂了,但此时穿在他身上,还是显得合体飘逸。
他慢慢的走到床上,以手轻轻抚摸着白衣上面陈旧的血迹,喃喃道:「烈,有你的血陪着我,什么苦都会熬过去的,我一点儿都不怕,我就怕你将来伤心,不过没关系,你不会知道真相的,你会很快的忘了我,会再找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你的人,烈,你配得上天下间最好的男人女人,无限何幸,得你这样垂青,这一生……知足了。」
他一边说着,就小心取出压在枕下的一缕青丝,那是江烈的头发,他知道自己和江烈总会有这么一天,所以给对方梳头时,总是悄悄将那些掉落的发丝收起,这段日子里,他将头发藏在自己发中,住所安定后便每晚取出来,放在指间缠绕,细细的抚摸着,就仿佛还是江烈在温柔的执着他的手。
他再次把青丝缠绕在指间,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然后出手如风,点了自己周身的大穴,他保持着最恬静柔和的微笑表情,直挺挺倒在了床上。只有他的右臂,此时却因为已经入骨的绞杀之毒而痛的扭曲了肌肉。
无限的表情已经不能改变,他的右手徒劳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撕扯着,绞杀之毒的惨烈,比他想象的还要痛苦无比,他庆幸自己想出了这个办法,否则他的尸体一旦被江烈发现,一旦被他查出真相,他不敢想象对方会有多么的伤心难过。
会熬过去的,烈,我会熬过去的,熬过去,就好了……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汗水已经湿透了白衣,而泪水也渐渐模糊了双眼,他就这样的挺着,在心里想着自己和江烈相处过的点点滴滴,他的右臂在狂乱的挥舞着,似乎在代替他已经发不出来的惨叫。
终于,右臂软软的垂了下来,熬过地狱般的痛苦的身体,慢慢停止了所有机能。无限用仅存的一点力气闭上眼睛,脑海里浮过江烈的笑脸,心中遗憾着终究不能见他最后一面,然后,他慢慢陷入了永恒的黑暗中。
他为那个男人所付出的一切世间最痛苦最残酷的代价,都深埋在他的笑容中,再也不会为人知道。
无限断气的一刻,江烈正在沈潇家赖着不肯回去。
夜宴依然热闹,沈潇怕江烈伤心,想劝他提前回去,不过江烈却执意不肯,他觉得自己总是要走出无限带来的阴影,毕竟自己是一个君王,是君王就不能被儿女情长左右,只要美人不要江山,那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正在最热闹欢笑的时候,厅门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黑衣,佩剑,身体挺立如松的男子,带着一股肃杀萧索之气,慢慢的走进大厅中。
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戛然而止,所有的目光都锁在这个不知来历目的的男子身上,沈潇和锦鲤不动声色的挡在江烈身前,然而他却站了起来,面容是同样的肃杀。
「让我来。」低沉的声音,江烈的周身一瞬间涌出强烈的杀机,他对无限下不去手,不代表他对复国教其他的杀手也会心存慈念。
「我不是来杀你的。」清冷低沉的声音,意外的有些动听。黑衣人的话让大厅里的所有宾客掉了一地下巴。
而他的第二句话更加石破天惊,他说:「我来,是要带走无限的尸体。」
「你胡说什么?」江烈怒气上涌杀机更炽,他恨恨的道:「无限在郊外农庄里好好的,哼,没想到朕不舍得下手杀他,你们复国教倒迫不及待了,还是用这种咄咄逼人的方式,你是不是真以为这京城是你们的天下?」
黑衣人依然平静,他看向江烈的目光中甚至带了点怜悯,然后他慢慢的道:「我知道你没有杀他,我也不是来杀他的,但……此刻他已经死了,这是事实。」
「咚」的一声,江烈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的声音,他很想大笑着叱喝眼前这人的无稽之谈,但不知为什么,看着那双平静的眼,他竟然相信了对方的话,他想起之前那一阵奇异的坐卧不宁不能心安的状态,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大。
「你凭什么这么说?」沈潇的心也沉了下去,他上前一步扶住摇摇欲坠的江烈,希望自己的质问能够让那黑衣人慌乱退去,虽然这是不可能的。
「中了教主绞杀之毒的人,最多只能坚持三个月,若还得不到解药,必死无疑。」黑衣人的声音依然平静:「无限刺杀你之前刚得到一枚解药,刺杀失败后,他便没有再得到解药的资格,而今天,正好是三个月的最后一天。」
寂静,寂静的可怕,明明是灯火辉煌的大厅,然而江烈却只感觉到自己是浸在冷水里,周身都冷冷的,如同那天从监牢里跌跌撞撞走出来一般。他忽然发疯似的撞开沈潇和锦鲤,拼命向门口跑去。
多数人都追了出去,那些臣子大多都是文武双全的,眼见江烈从沈潇的马厩里抢出一匹马跳上便疯一般的跑上了大街,他们也纷纷抢了马追上去,就连小太子沈枫都不例外,只不过他终究太小,那种高头大马他只能勉强驾驭,因此锦鲤只好抱起他,施展绝世轻功跟在江烈的后面。
到农庄的时候,已是三更了,万籁俱寂繁星漫天,连草丛里的虫儿都停止了鸣叫,那些犯人和官员们累了一天,此时都进入甜美的梦乡。
当马蹄声奔腾而来的时候,惊醒了农庄中的所有人,大家的反应先是愣愣的,接着便怒火冲天骂个不休。
不过当他们看到来人的时候,便再也骂不出来了,皇帝陛下亲临农庄,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一下子,不管是官员还是犯人,都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江烈没空去看这些人,他的心已经快要跳出来了,抓了一个官员让他带自己到无限的屋里,一路上听那官员说这些天无限的情况,根本看不出什么异常,他才微微的放了心。心里不住的祈祷着:上天保佑,菩萨保佑,保佑无限能够安然无恙。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是至理名言。
最开始看见无限的时候,江烈还是松了一口气的,那么安然的模样,怎么会是死亡的人呢?但是转瞬间,他就察觉到不对劲儿了,无限是个杀手,武功很高的杀手,这样大的动静,所有的人惊醒了,他怎么可能还是一脸恬静的睡在这里。
「小……无限……无限……」江烈真的很想一个大步跨上前,拉住无限的胳膊证明他还是有体温的,然后看他迷迷糊糊的醒来,说自己只是太累了,所以才睡的这么沉。
他发誓,只要无限醒来,他什么都不管了,什么都不计较了,他要接他回去,他不爱自己吗?那好,就好好的对他,一直到他爱上自己为止。
不知不觉中,他没察觉到自己的眼泪已经流下,如同一个古稀老人,蹒跚着步子上前,他伸出去的手颤抖的厉害,却还是一点点接近无限的身体,最后终于拉起了那形状优美修长的手。
彻骨的冰凉,那不是活人的体温,一瞬间,如同从天上砸下一柄大锤,将江烈整个人击中,他呆呆拉着那只手,张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叫不出来,甚至连空气都吸不进嘴里。
「小方哥哥……」一声哭嚎猛然响起,江枫挣脱了锦鲤,扑到小方身上大声叫着他。可是江烈却还呆呆的站着,拉着无限的那只手,他的表情像是茫然,又像是痛苦到了极点的麻木。
「你说你不爱我,所以,你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你中毒的这件事,在你的心里,我从来都只是一个被刺杀的目标是不是?你……你甚至根本不屑向我求救。」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那双睿智坚定的眼中涌出,江烈将那只手贴近自己的脸,喃喃自语,最后转为大声的哭泣:「你……你知不知道我不想失去你,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不想失去你,你……你根本都不知道……」
「他应该是知道的。」黑衣的杀手忽然开口,他的语气虽然还是很平静,但面上却已经不复云淡风清的神色,那表情甚至可以称得上动容。
他走上前,静静看着无限带着恬淡笑容的面孔,看了半晌,方慢慢去将他另一只胳膊抓起来。
只是看了一眼,他便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无限,你……你这傻瓜,这个男人……他究竟有什么好,竟然……竟然值得你为他如此付出,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他的眼泪慢慢掉下来,然后转向江烈,抓着无限的那只胳膊向他吼道:「你说他不爱你,你知道他爱你爱到什么程度吗?」
黑衣人指着无限的那只胳膊,虽然已经死亡,可还是能够看得出那只胳膊上的肌肉似乎已经扭曲了,他指着江烈,低吼道:「你知不知道中了绞杀之毒的人如果得不到解药,会有多痛苦,那是你根本不敢想象的痛苦,那种痛,麻,痒,酸……总之世间一切难受的滋味,都是深入骨髓的,不要说是人,就是神仙,也承受不住这种痛苦。」
江烈怔怔的看着无限一脸恬淡的微笑,说什么也不敢相信黑衣人的这番话,无限他……他明明死的这么安详。可是……可是那只胳膊,有一个猜想在脑海中隐隐成形,但他不敢去相信去深想,他承受不住,如果真是那样,他会疯掉的。
然而黑衣人却不允许他自欺下去,他继续冷笑着道:「没错,他是为了你才会选择忍受这份痛苦的,为了不让你难过,不让你起疑心,他点了自己周身的穴道,让自己维持着这个表情死掉,只有他的右臂……因为没办法点穴,所以才能呈现出真正的反应,这些……这些扭曲的肌肉,便是他生前所受痛苦……的最好证明,江烈,你真是……真是好大的魅力,竟然……竟然让无限为你做到这个地步。」
黑衣人的眼睛湿润了,而江烈整个人都呆愣在那里,嘴里反反复复的一句:「不会的,不可能的,他说……他不爱我,我说过要和他在一起的,不管怎么样,都要在一起,可他……他不肯,他说过他一点儿都不爱我……」
他的话不等说完,就被那黑衣人断喝一声打断了。
「够了,你这个懦夫,到现在还不敢承认,无限他……他爱你爱到死也不肯让你知道他受的痛苦,他是怕你承受不了这个事实,可是你呢?你除了逃避,除了用他说他不爱你的借口逃避,你还会什么?」他指着江烈,再也不复之前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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