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心中的重断。
他日日盼着寒夜将至,等入了深幕,寝宫内点一燃香,他的重断还能将他抱得更紧一些。
自昨晚化了人形之后,好似一切再不受他的想法所行,白虎没了,重断也没了……
不知今日夜里,他的那个温柔不知事的重断,是否还会再来?
今日他在龙王寝宫内休息得当,接连服了好多内药才将身体调养好些许,胸膛龙珠逐渐发了热,龙角渐次长了些冒尖儿,鳞片的凉度退却不少,天医觐见,说是他正在蛟化龙形之时,只需多加调养,便无大碍。
“天医”看似有些局促,一对魔角遮掩不去,容千戟讶异地看着跟在“天医”身后的唐翦,没忍住问道:“此乃天医?”
小龙王生于天宫长于天宫,是何等一对火眼金睛,唐翦也没闹明白为何重断非要寻一名魔医去化作那天医,这不是让人小龙太子,看了笑话去么!
唐翦不知如何作答,只得笑道:“大将军寻的天医,我等小臣,可不敢妄议。”
待到整个天界混沌散去,边际都快被重断搅了个碎,他的虎身融了体内,一时间支撑不住一般,执剑撑地,嘴角都溢出了血。
重断哑了嗓,接过明逍递上前的丹药吞入腹中,剑眉紧皱,不再言语。
一门之隔,他将自己关进天山寒洞,派重兵把守了入口,吩咐两三日事宜与明逍唐翦,不再过问任何。
唐翦心里明白,确认过老龙王已死,重断大仇报不了,自然是没了多少活头。
只是不知道那寝宫里的小龙王……重断打算如何处置。
临行前,重断蓦然回头,一双鹰隼般的眼紧锁在明逍身上,字字咬得紧:“不可僭越。”
明逍自是明白他在说什么,连忙跪了地,以求宽恕,说再不敢犯。
第二日,天山寒洞入口换了明逍镇守,唐翦自然落了空闲,深知此事耽误不得,他如若想保下小龙王一条命,便即需立刻行动。
容千戟近日服了药,开始嗜睡起来,昨晚他的重断没有再来,他不得不担心,一见蟹姐儿又端了食入屋,没忍住问询一句:“可知大将军近日身在何处?”
“陛下可真说笑,”蟹姐儿莞尔,待得龙王寝宫久了,明哲保身的情况下愈发怜惜起这小龙王来,“大将军那是什么人,我等精怪,怎知他的行踪。”
她话音刚落,唐翦御风而入,掀起半边床帘都落了寒气,拂袖笑道:“大将军近日闭关修炼,小龙王且是念想过甚?无需挂怀。”
容千戟脸一红,方觉颈项间的龙鳞又新生几块,但性子倒也坦荡:“本王挂怀。”
唐翦讶异不已,还从未听小龙王自称过“本王”,这么一语,倒是平添几分傲气,又深感自己未看错人,道:“今日前来,便是想与小龙王说与当年大将军一族被屠杀满门,战神星子陨落冥界之事……”
“你清楚此事?”容千戟警觉起来,他还从未从别人耳朵里再听起过重断的往事。
唐翦落了座,倒是轻车熟路地斟了桂酒,“他离开天宫之后的事,你就从未查到分毫?”
容千戟一听,心下钝痛难忍,咬牙道:“从未。”
正因他从未查到分毫,再加上家仇血恨,他才这么多年来对重断愧疚万分,欲念与情爱像缠上脖颈的藤蔓,绕得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自己苦苦追寻未果,归了天宫挨过不少罚,都是自己咬了牙挺过来的,记忆中那个重断哥哥从未散去,从来没有想过,千年以后,能见他杀回天宫,浴血一身……
眼中只有无边恨意。
重断这个人,明明执掌万马千军,那日一身猩红暗披,立于招展战旗之中,倒是……
倒是像,孤家寡人。
曾经他在舞剑练武过后,问过重断,倘若有一日,我坐上了那三界至高无上的龙王之位,你可愿让我设一宝座于我身侧,辅佐我神力天下?
重断当即跪于他身侧,俯身亲吻他的剑身。
重断那时的嗓音还未如现在这般低哑,带着少年特有的青涩:“我,定不会让你孤家寡人。”
容千戟眼下朱砂痣愈发地烫,喜道:“若违此誓?”
“慢着!”
猛地蹲下身来,容千戟用一只手捂了重断的嘴,连喘气都小心翼翼:“切莫说那不吉利的话,什么天打雷劈,魂飞魄散,你不要再说了!”
重断先是一愣,随即展颜一笑,原本冷硬的轮廓都生动起来,“千戟,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我想说,我定不违此誓。”
那一日武场山谷飞花乱剪,不知落了多少瓣软红。
第十七章
“再后来,冥界以北,近乎都落了重断的手中,鬼门关一战,重断兵不血刃,只身迎敌,赢了五方鬼帝的赏识……你看他如今威风凛凛,万事不放心上,其实都是因为那几百年里,他受苦太多。”
唐翦言毕,端茶的手腕都有些轻颤,他几乎无法去瞧容千戟的眼中神采如何。
他为心神,自能窥探一二,却正是这双刃剑的技能,常常使他自己都容易迷陷其中,与被试探者感同身受,情绪起伏。
唐翦长叹气,道:“肉身魂魄撕裂之苦,他受了整整十来次,我那时已颇有修为,在山巅同水神习武,常能听到蒿里山震动,天光乍破,想道又是那天宫打下来的白虎遗孤,又受了些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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