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断一顿,“果然是你送我的。”
“你且保管好!”语毕,容千戟拿了那吴钩,兴许是感受到了力量,神情恢复了些以往神韵,“你来试试我?”
重断不答,提剑踏雪飞身,以三尺青锋明晃过眼,在空中划出冥界魔阵,道:“千戟,你来。”
听了这个称呼,容千戟耳根发麻,看着他身后的魔气,似是想提了这吴钩就此与这人决斗一般,暗道自己一身底子还没废得厉害,以一弯吴钩执于手间,腾空一跃而起!
刃里藏风,弧形为抹,容千戟手中利器与臂膀连成长线,故意偏了些,猛地戳刺上重断身侧的空气之中!
后者偏身一躲,压低了眉眼,仔细挑着容千戟动作中的漏洞,手腕翻转,长剑在穿堂寒风中挑出弧线,反手以剑柄搭上容千戟的脖颈,轻打一寸。
容千戟落地溅起周围一滩雪水,见重断这般厉害,心里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道:“你倒是身手突飞猛进不少。”
重断道:“日夜练武罢了,冥界的量,岂是天宫能比。”
他像是又想起那些日夜浸泡在血海中的时候,本想再说些什么,只听容千戟闷闷道:“你且莫要再盯着我脸看。”
重断不解:“为何?”
容千戟如今坦然得很,低头以袖口去擦吴钩上的雪水,道:“现下练武拼剑,你若不看我,我盯着你的招式,余光还能注意到周遭环境……你要是看我,我的余光便到那招式上去了。”
耳畔传来一声长剑落地的异响。
“那你就只看我,”重断说,“武不练了,把余光也给我。”
天宫已不如往年无间冬夏,倒是冬日漫漫,长夜昏昏,日子愈发过得褶皱了。
“也不知犯了什么孽,雪一直下,我这都快冻死了!”
“龙王陛下不是赐了新的坎肩么?你未领罢?”
“与坎肩有何关系!我看是这,”一个小树妖哽着嗓子道,“三界要出大事了!”
众侍从虽为重断再组而成,但多为冥界绿鬓朱颜的小精怪,个个伶俐勤快,起先见了雪还觉得稀奇,这时间一长了,便抱怨起来。
容千戟站得很远,听了很久,头上是松柏枝头,落雪簌簌而下铺了满肩,稍使些灵力,便将那些侍从的耳语听了去。
小树妖走着走着便撞到唐翦身上,惊诧道:“心神大人!”
唐翦心术用得厉害,这小树妖方才还在回味自己的“大彻大悟”,得意非常,见了唐翦也快吓得忘了,唐翦厉声斥道:“往后天宫倘若再让我听到这些枉猜之论,你们一个个的,全回冥界去!”
小树妖不知轻重,嘀咕一句:“冥界还未得这般冷呢……”
唐翦气结,看他懵懂模样心想也只是一才成精的树妖,挥袖道:“罢了!管好嘴巴!”
容千戟在树下听得想乐……
雪下了如此久,的确,人也困倦了。
这几日他像是春困般,总是比重断醒得晚,那人给他盖被,更衣,他都迷迷糊糊,但就是睁不开眼,脑内昏沉,只得拦腰抱住重断,不让他走。
重断倒是越来越迁就他,多则留一晨间,少则留半个时辰,直到唐翦领着人来敲门了,重断才慢慢地掰开容千戟的手指,一根一根,捉到嘴边吻过。
那边唐翦收拾完小侍从,带了些仙果儿来与容千戟分食,说是重断栽的桃,就是还没熟透,先摘来吃了。
容千戟一愣:“他栽的桃树?”
唐翦点头,捉了一个剥皮,道:“老早就种上了,还在夜里化虎的时候……一头白虎叼了种子往灵山跑,刨坑都刨了一天一夜,你说可爱不可爱?”
说者有心,听者也有心,容千戟有点儿没回过神,心中暖烘烘的,又道:“可是这蟠桃明显未熟,怎么就催熟了摘来?”
“臣不知啊,”唐翦掩过嘴角甜渍,觉得是有些酸,皱眉道,“将军吩咐的,我也不太了解。”
那时容千戟只道唐翦装得千般像,演技是万般地好,他根本没怀疑,是真的像,还是假的像!
他拿过一个桃,端详了一会儿,看了又看,心下暗自道,这是重断种的。
大老虎给我种的。
他想起那株被白虎连根拔起的桃树,忍不住扬唇一笑,想必是那畜生夜里觉得愧疚,又衔了种子去弄好……确实是可爱。
是年,天界一月首阳,四月槐序,五月鸣蜩,十月子春,皆为冬辰岁余,山寒水冷。
自唐翦摘来那些桃已过了三日,人间春生秋杀,又过了一年芳华,容千戟发现重断在短暂放开对他活动范围的控制之后,又派了些金甲神兵严守南天门,连龙王寝宫,都被十二魔君又围了起来。
容千戟不解,近日并未再看到有仙界的人偷上来过,重断这森严戒备,难道是怕他逃?
也对,重断攻占天宫过后,报仇未成,如今只剩下小龙王……爱先放到一边,重断现下不能就这么把天宫吊着,得择个良辰吉日,规划好,是否需要让这天界姓重。
容千戟紧紧攥着掌心,生疼,他知道重断爱他,不是假的。
但重断如今……虽是将整个天宫武装戒备了,可根本就没有要登基的意思。
夜里他约了重断回宫,话还未传达完,重断便卸了一身战甲从云端匆匆归来,把剑插回剑鞘之内,扣上容千戟的手腕,要带他去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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