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再回想与谢玉衡相遇之后的种种,沈越发现里面简直藏了太多小细节。
鲛绡织的帕子,微薄的酒力,那双熟悉的黑色眼眸……小心翼翼的一举一动间,全是沈越熟悉的感觉。
难怪他一看见谢玉衡,就自然而然的生出安心。
那是相处很久后,残留下来的习惯。
即使样貌、音色、身份都不尽相同,即使沈越当时的记忆还未恢复,但也依然能隐约受到习惯的影响,更快的去相信谢玉衡。
是的,当初小城郊外同骑踏云驹,并非是沈越与谢玉衡第一次相见。
或许应该说,谢玉衡也并非只是谢玉衡。
他是谢昔年啊,当初亲手推开了沈越,甘愿让自己坠入八寒地狱的谢昔年。
“玉衡仙君昨天抱着……我是说送您过来之后,一直在床边守着。不过天刚亮的时候他忽然起身离开,让我在这看着。”陆归说这话的时候,想起昨天谢玉衡的表现和反应,心里可以说是相当好奇,但又不敢问得太明显。
只能试探着问了一个小问题:“尊上,你是不是跟玉衡仙君聊过很多事情啊?”
沈越侧头看着陆归:“为什么这么说?”
“昨天尊上去追那个秋老贼的时候,玉衡仙君抬手就拎着我的后颈皮,一道灵气顺着游进去,我马上就变回这副原型了。”陆归回忆着当时的情况,下意识扭了扭脖子,“这是强制变回兽形的办法,每个妖族的触发点都不一样,玉衡仙君为什么会这么熟悉?”
沈越轻轻的笑了一下,眼底却又露出一丝黯然,仿佛喃喃自语着:“看来,你也不记得了……”
当初被抹去记忆的并非只有沈越,估计除了做这件事的沈琼外,其他所有的记忆都一并被抹去了。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沈越身边熟悉的人,没有一个提起过谢昔年的原因。
就例如陆归,他其实是见过谢昔年的。
已经忘掉那段记忆的陆归,不解的看着沈越。
沈越揉了揉陆归毛绒绒的耳朵,没继续说下去,而是问道:“他在哪个房间?我有些事情想去问问。”
“不远,就在右手边。”
沈越起身,推开房门。
院子里晨光熹微,清风徐徐,右边的小楼正好被笼在树荫下,显得很是安静。
站在门前,沈越没有立刻进去。
他有些好奇,谢玉衡突然离开是有什么事情要做吗?这样想着,沈越悄悄探出几分神识,透过紧闭的门扉飘进去。
桌上放着一柄漆黑的剑,剑身上尽是裂痕,却始终没有完全碎裂开。
不过比起前一天,靠近末端的剑刃处似乎出现了第一个缺口。那缺口很整齐,不像是碎裂所至,倒像是在被什么东西慢慢消磨。
谢玉衡侧对着门口,上衣被他脱下来,露出修长劲瘦的身体轮廓。
但最显眼的是他胸前,有一道被暗金色侵蚀的伤痕。
那道伤痕没有流血,却横贯过整个胸前,不断闪烁的暗沉金色,仿佛还在继续向深处扩散,不肯罢休。
沈越只看了这么一眼,放出去的意识便被谢玉衡察觉了。
按境界来说,谢玉衡现在刚好高出他一阶,被发现也是正常的事情。不过谢玉衡的反应就不算正常了,他立刻披上衣衫,将伤痕完全掩盖住,然后走过来拉开了房门。
沈越没有立刻开口,只是走进去,注视着谢玉衡。
虽然也没有说话,但谢玉衡的呼吸并不想平日里那样平稳,他快速眨了下眼睛,以掩饰有些飘忽的神情。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沈越貌似不经意的往前走了一步,将距离拉得更近。
这样仅隔一线的对视,通常更具有压迫力,以前沈越也经常这么干——在某个人不愿意说实话的时候,往往很有效。
没想到,谢玉衡竟然往后退了两步,并且轻轻抽了一口气。
“你躲什么?”沈越皱了下眉,他一时有点蒙。或者说得严重些,谢玉衡反应让他感觉有点生气。
大概类似于“多年不见,当初的孩子已经长大,却好像不太听自己话”的感觉。
抱着这样的心情,沈越伸手去抓谢玉衡的手腕。
在两人皮肤相触的瞬间,黯淡的金色一闪,谢玉衡整只手忽然颤抖了一下。他已经尽力去压抑自己的反应,但还是难免流露出来。
一道新的金色伤痕,从谢玉衡袖口下的延伸出来,末端正好停在沈越手掌下。
沈越也是一惊,立刻松开了手。他习惯性的想去看谢玉衡的伤,但立刻反映过来,他的接触正是金色伤痕的来源。于是连忙让自己离谢玉衡远些:“这是怎么回事?”
谢玉衡将袖口拉下来,把伤痕挡住,不想让沈越看见。
沈越回想那伤痕上的金色,立刻辨认出来源:“我知道了,是山河社稷图。”
忽然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晕染开来,沈越心里一动,领悟到了一些事情。
山河社稷图作为洪荒至宝,除了自带小世界外,还有一个非常罕见的能力——它能够直接设立一个结果,然后从结果往前回溯,直接改变事情的起因。
这也就是为什么,想要使用山河社稷图,必须消耗“因果点”。
山河社稷图本身,就是一件可以更改因果律的法宝。
就拿沈越失忆这件事情来说,当时他大哥沈琼的目的,是让沈越忘记谢昔年,以防止他想方设法的要进八寒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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