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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言春低头吃茶,道:“天天在军中摔打,哪有功夫收拾?营里都是一帮糙汉,难道谁还嫌弃谁不成?”
皇后便拿眼看了看白氏,白氏会意,忙道:“你现在也是侯爷了,该讲究的地方,也得讲究。不然,若让人看见了,岂不笑话?说起来,这都是中馈无人操持的缘故。早几年叫你娶亲,你总说自己还小。如今都有人给石头儿提亲了,你还没动静。二十好几的人,哪有后宅一直空着的道理?今儿好容易咱母子们在一处了,你跟我说说,想要什么样儿的人家?只管说,京里多少好姑娘,都随你挑!”
贺言春心里一沉,忙搁下茶盏,道:“娶什么亲?如今天天忙出征的事,娶进门来不是让人家守活寡么?”
皇后不由得啧了一声,道:“怎么就守活寡了?别人我也不提,和你一道儿出征的那程五郎,邱大郎,一个个不都娶媳妇了么?怎么到你这儿,一提亲事就拿出征当借口?你不看旁人面上,也看阿娘,这些年一直等着抱孙子呢!”
贺言春挨了训,低头不语,白氏见皇后有些生气,忙从中打圆场,道:“这些年娘娘也替你着急呢。儿啊,阿娘也晓得你事多,你只管在外头忙你的,娶妇的事,娘娘和我来操持,你看可好?咱们挑那温柔娴淑、性子稳重的女子娶进门来。你在外头忙碌,她也不会生事。等你回了家,她还能热茶热饭地伺候着,岂不便宜?”
白氏虽没把话挑明了讲,贺言春却已经明白了。这意思是不管他在外头跟谁好,只要娶一房媳妇回家就成。他略一思索,索性也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便道:“阿娘,阿姊,今儿我也告诉您二位一句明白话,我这辈子不会娶亲的。若一定要娶,也只会娶方三郎。换任何一个人都不成!”
皇后一听就恼了,道:“你这脑袋是石头做的罢?怎么就那么不开窍呢?那方犁连安平公主都得罪了,你和他搅和在一起有什么好处?还说娶他过门,这成什么体统!别说娶进门做正妻,就算当妾,你见谁家把男宠弄进府里过?”
贺言春越听脸色越沉,当即皱眉道:“阿姊,方三郎不是我男宠!他事国以忠,交友有信,又数次救我性命。如此有情有义,我敬他爱他还来不及,又怎会远他伤他?娶亲之事再也休提!”
皇后见他说得斩钉截铁,越发恼怒,拂袖将一盘糕点打翻在地,厉声道:“安平公主对咱们一家子恩重如山,你都忘了么?如今你要为了一个外人,跟全家都闹翻,是不是?”
贺言春也不相让,冷哼一声道:“三郎得罪公主,为的是他自己么?不都是为了大夏的黎民百姓,为了给皇上分忧!他何曾得过半分好处?娘娘岂能如此是非不分!”
白氏见他姐弟二人争吵,早就心惊胆战,闻言忙喝止道:“春儿!怎可如此无礼!还不快给娘娘赔不是!”
皇后气得手都直哆嗦,说不出话。贺言春也在旁低头不语。白氏看二人都是气愤愤的,情知难以解劝,不由滴下泪来,哭道:“我作了什么孽,怎么如此命苦!前半辈子辛苦操劳,也就罢了,好容易你们都出息了,本以为我能享两天福,却还要为你们操心!我也不管谁对谁错,我活一日,便不许你姐弟两人不和,等哪一天我闭眼去了,你们再怎么吵去,我也是管不了了……”
话未说完,皇后便慌忙在旁解劝,贺言春也自责不已。白氏哭过一阵,拉着他二人的手,先对皇后道:“娘娘休为他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春儿这个狗脾气,您还不知道么?谁左犟得过他?当初在清暑殿前,大长公主拿着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不是也不管不顾么?这么多年了,也没改了这性子!”
皇后经她这一提,也想起兄弟豁出命来救自己的往事,心里便后悔自己急燥了些。白氏又转头说儿子,道:“春儿,为人不可忘恩负义。你只记得旁人的恩情,难道忘了你阿姊的恩情?你有今天,是托了谁的福?你固然能领兵会打仗,可若不是看娘娘和太子面上,皇上怎么肯让你去领兵?你封侯后,多少人心里嫉恨,在皇上面前出言诋毁,若不是娘娘,你又怎能平平安安地到今天?并我们要你娶亲,也不是要害你。你在京里,虽事事有皇上娘娘为你作主,但要是有了岳丈,岂不是凡事也多个倚靠?这道理你回去细想想,看我说的是不是!”
贺言春便跪下给皇后磕头赔不是,皇后忙拉了他起来。白氏见姐弟两个和好了,这才欣慰起来,一家子坐在一处吃过饭,贺言春又亲自护送着娘亲回府,白氏拉他进车里坐着,两人说了许久的话儿,只是再没提给他娶亲的事了。
第一百二十章 两处天
一进腊月,京城里处处便都预备起过年的事来。虽说这一年江淮几郡遭了灾,京中却仍是张灯结彩,一派繁华太平气象。
到了腊月中旬,骑兵营里操练也没往日那么严苛了,贺言春瞅着休假时,去了方家两趟,安排人手给远在江淮一带的方犁等人送冬袍衣物,又陪胡安说了半日话。郑家一应事体自有郑孟卿和媳妇李氏操持,反而不需要他操半点心。
腊月末时,各处官衙里都放了假。街头时常有王公贵族子弟们轻裘怒马,呼奴喝僮地经过。年下有什么正事?左不过吃喝玩乐四个字,今日在东家打马球,明日去西家掷壶吃酒,章台街的馆阁里,整日迎来送往,好不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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