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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他孤僻,说他冷漠,说他凉薄,却没有人会说他是可爱的小孩。
可是,裴子浚说出口,却有让他不得不信服的力量。
他想起了那个刚从他师弟们口中得知的知寒客,怕黑怕蚊子怕和陌生师兄弟说话,曾经以为师父是人贩子,白鹿门是买卖小孩的组织,怕师父突然把他丢出去……怕很多匪夷所思的东西。
原来眼前的这个刚毅坚强的剑客,很多年前也只是一个害怕孤独的小孩儿。
铁骨赤心本无因,风雪催铸。
裴子浚抿着嘴,还在看着他。
眼里装满了他的星星。
谢珉行被那样的眼神看着面皮有些发烫,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别扭的别过脸去。
白鹿门后山有座塔,却被叫做藏书楼,是因为那里藏着历年历代门派的宗谱,凡是白鹿门的弟子,都有一段被关在藏书楼里默书的不堪回首的经历,年纪尚幼的他们一度怀疑,掌门和师父们不是要他们修炼武功的,而是要把他们一个又一个往金科状元的方向培养。
后来的几日,为了找出勾魂的破解之道,他们整日都在藏书楼里翻阅典籍。
但是几日下来,朴道之仍是束手无策,逢人就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平时看柔丫头听机灵,没想到是个憨丫头,再也找不出这样憨的!你让我怎么办!她自己下的勾魂,我上哪里再找一个柔丫头给她自己解开桎梏!”
与其说是她是被勾魂控制,不如说她是被自己魇住了。
而她,能够挣脱梦魇,强行突破一次,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师姐从来没有告诉他们她失踪的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又为何给自己下勾魂,姚千机已经身死。
更是没有人知道了。
勾魂和引魄是来自西域的禁术,北邙山本来就是通往西域的必经之地,几十年前,只在关外之地少数人中传播,到了如今,这种秘术已经不是秘密,只是此道歹毒阴险,很少会有正派人士光明正大用他。
可是,眼下,他们找遍了五层藏书楼,都没有勾魂之术破解之道的记载。
“不是还有顶层没有找过吗?”裴子浚觉得奇怪,为什么他和朴道之对此只字不提。
“这里是禁地,师父不让我们进来。”谢珉行道。
“可是勾魂和引魄本身就是禁术,不是吗?”裴子浚忽然补充道。
“藏书楼是外人不得入内的吧,可是谢兄也已经让我进来了吗?”裴子浚笑眯眯的说,“谢兄小时候是从来没有做过坏事吧,你偷的进去,偷偷的出来,没有人会发觉的…我替谢兄把风。”
谢珉行犹豫着,望着塔的顶层。
那是掌门禁地,自从临鹤老人故去,就再也没有能进入那里,那里上了锁,锁住了白鹿门历久经年的过去,还有秘不可宣暗无天日的秘密。
依着谢珉行的性子,他是决不会去开那一道锁的。
可是他太想太想救师姐了。
他二十多年来循规蹈矩,自认凉薄,却头一次想要意气用事,那黑暗的书楼顶层里有什么,隔着落满灰尘的沉重铁门,他没有办法看真切。
他站在铁门前面回头,看裴子浚提着一盏灯笼在台阶下面等他。
他似乎有话要叮嘱他,想了想,又觉得多余,只淡淡说了一句,“谢兄,小心。”
明明是平淡无奇的一句话,他却忽然觉得带着决绝告别的意味,他觉得自己多想了,却又忍不住瞧了灯笼微光下的青年的脸。
他们本是萍水相逢,他想他欠他一句,“谢谢你,陪我走到今日。”
可是终究觉得这句话矫情又生分,只是微红着脸,朝着青年微微点点头,示意他心里有数。
然后没入那道门后无尽的黑暗之中。
第31章
66
谢珉行已经进去以后,裴子浚百无聊赖,便随意翻起书架上的书来。
他于白鹿门是外人,总不好去翻别人家门派的典籍绝学,索性塔内除了白鹿门的典籍绝学,还有数百年间江湖上流传的杂学孤本,也有大晁各地风物,传记城志,不一而足。
白鹿门在关外,远离大晁,可是它的藏典记载的却都是中原武林的风貌习俗,武功路数也沿承了中原武林招式的基本变化,源于它,却不似他。甚至很多典籍即使在大晁也失传许久,可是在这里安然无恙的保存下来。
裴子浚觉得惊奇。
中原人大概不会想到在远离大晁数千里的北邙山上,有一座藏书楼,里面盛满了一整个大晁江湖的故事。
他们以为已经消失或者被忘记的人或者传奇,却以这种方式被人束之高阁。
却是令人唏嘘。
他感叹着,忽然一本蓝皮的线装册子从高架上掉了下来,他拾起,竟是《白鹿英雄传》的半本残本。
《白鹿英雄传》是大晁江湖上流传多年的游侠话本,据说是大晁顺熹年间屡试不中的书生所著,他觉得这个传言不甚有逻辑,书中广阔与落拓的胸襟不是一个汲汲于功名的书生会有的,还有另外一种传闻,在那个传闻里,那个书生经常和一个游僧一起出现,他们踏五川,过四海,这本游侠话本其实是和尚叙述,书生撰写而已。
当然,其中曲折,不得而知。
《白鹿英雄传》讲述了朝代交替之际,生逢乱世,青黄不接,却世有八怪,故事从一个身骑白鹿的少年郎开始,不愿降城的文人,不愿改嫁的寡妇,不忌戒律的和尚,这样毫不相干的一群人,却在这乱世中通肝胆,成莫逆,纷纷拿起了手中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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