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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关隽臣身边的大公子严茂竹微微拧过身子掩住了口鼻,他似乎极力想要忍耐,却越咳越用力。
关隽臣放下了筷子,他虽没说什么,可是面色却很冷淡。
“王爷,这、这几日有点儿冻着了,对不住,扰着您了……”
严茂竹生得很清俊,只是的确已不再是娇美的少年模样,他平平整整的眉眼看起来端正温润,咳得脸都已泛了红,却仍先是低头跟关隽臣告了罪。
“找人看过了吗?”
“看了,说是肺里有些上火。”
“茂儿过了年有二十二了吧?”关隽臣却话锋一转,温声问道。
“是……”
“年纪也大了,也不必老是窝在王府里了。”关隽臣仿若没看到严茂竹骤然惨白的脸色,继续道:“年后,我叫王谨之多给你封点银子,也别苦着你。”
严茂竹手指微微发抖,嗓音沙哑地道:“谢、谢王爷。”
话音未落,他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茂儿…能陪着王爷六年,已是心满意足了。”
关隽臣伸出手将严茂竹扶了起来,微微皱了皱眉:“我已说了,今日不必多礼。”
这次严茂竹没有再谢恩,只是沉默着低下了头。
席间无人多说什么,诸位公子似乎也早见惯了这场面,就连坐在关隽臣另一边的二公子也毫无任何反应。
晏春熙从这边远远看过去,只觉得严茂竹瘦得好厉害,一滴克制的泪珠从他光洁的脸颊流下来,很快便没入衣领间,再无踪迹。
不知怎的,晏春熙握着筷子的手突然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这顿除夕夜饭一吃完,便已有下人捧了一盘金瓜子上来,恭敬地请示道:“王爷,敢问今年的消夜果赏哪院?”
这一盘金瓜子十足十真金,本身值钱倒还是小事,主要的是消夜果赏了哪院,就是关隽臣要在哪位公子那儿一块守岁过年。这般意味与自然平时过夜还大不相同。几年前,严茂竹也曾是得过这般赏赐的。
“王爷……”席间一直没开过口的程亦轩忽然抬起头,他桃花眼里含着丝柔柔的哀怜,轻声道:“王爷,您都好久没来看过轩儿了。”
他的意思自然很明了,其实也不奇怪,今年要从之前那几个月来说,本来也该是去程亦轩那儿。
可关隽臣却没应,他径自站了起来,看也不看程亦轩,直接对捧着金瓜子的下人道:“给十二院。”
直到晏春熙和关隽臣已经走了许久,程亦轩都兀自呆呆地坐在那儿。
其实程亦轩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去争这个,他哪怕已承欢许久,却总是怕关隽臣怕得厉害,从未有过什么缠绵欢愉。
只是这偌大的王府,漆黑漆黑的,王爷往哪儿走,哪个院里才像是有了点光亮。
除了这点光亮,他什么也没有。
……
“你今儿话很少。”
关隽臣低头看着躺在他身下的晏春熙,皱了皱眉:“本王与你一块守岁,你倒不高兴?”
晏春熙出奇的沉默,往日里只是这般脱了他衣衫,都还没如何亲热,他便早就身子火烫火烫得挨过来了。
关隽臣总调侃说,没见过他这般骚浪的小东西,可心里却实在是喜欢得不行,甚至别院公子的一副乖顺模样,都看着索然无味。
今日晏春熙不大说话了,反而让关隽臣心里烦躁起来。
“高兴,怎么会不高兴。”少年仰起头,迟疑了一下才小声道:“成哥哥,我心里有话能跟你说吗?”
“你说。”
“你为什么要收十八个鹤苑公子?”晏春熙的脸蛋被烛火映得红扑扑的,他一双杏眼认真地看向关隽臣:“我爹一辈子只爱我娘,一个侧室姬妾也没纳过。成哥哥,你也这样不好吗?”
“晏春熙。”关隽臣还从未听过这般荒诞的话,面色一下子冷了下来:“本王给你脸了?我爱宠谁便宠谁,宠一百八十个,这王府都养得起,要你个下贱的官奴来指手画脚?严茂竹出府还能拿银子做个营生,你可知你若是被赶出去,就只能做个暗娼?”
少年的身子顿时不知所措地僵住了,他颤抖着垂下眼帘,再抬起来时,已是有晶莹的泪花在眼里打转儿。
这几天关隽臣夜夜都在十二院,然而却从未这样疾言厉色地训斥过他。
他虽然自知晏家获罪后,自己早已不是那个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可是被面前这个无数次分开他的腿宠爱过他的男子这样毫不留情地辱骂时,却只觉整个人都堕进了冰窖里——原来在他眼里,自己竟是这般卑贱。
关隽臣本就被平南王的事烦得不行,一股邪火顿时被晏春熙拱了起来,他猛地掀起锦被:“你若不会好好伺候,就给我滚出去跪着。”
晏春熙没敢再说话,他低着头,咬紧嘴唇草草地披上外衫,就跌跌撞撞地爬下床跪到了外面。
关隽臣隔着屏风看到晏春熙跪在外面的侧影,寒冬腊月的,他就只披着一层外衫,更显得身子单薄瘦弱,刚跪不多一会儿就已经微微打起了颤。
关隽臣心里烦得要命,“啪”的直接用掌力拍熄了烛火,在黑暗中眼不见为净。
今儿是大年夜,本是打算和晏春熙一起守到子时放了爆竹才入睡,这会儿关隽臣闭上眼睛,可却实在精神得很,怎么都睡不着。
他也知道这么冷的天儿,这么跪着已然是很重的责罚,晏春熙必撑不了多久,也就一个时辰便要晕过去了,可他却没想到,这一个时辰于他来说,竟也颇有点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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