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装水车的钱,由谁出?”景骊默想了一会儿,才问他。
“这三个村庄的水车,我已经去说好了,村里的大户出一份,这片田地要用水的农户们合起来出一份,还有一份,是我出的。公子,如果推广开来的话,您觉得官府有没有可能出一份?”齐远恒试探着问道。
这三个村庄,是试水性质的,他自己出没问题,但是向周边地区,甚至全州府,全天下推广的话,这钱不是小数目,他当然出不起。
“齐大居士,若是真有成效,官府那里,我可以想想办法。但是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你想得这么远,有些好高骛远了。”景骊逮住机会,又刺了齐远恒一句。
“公子,我觉得肯定有成效的。齐兄走访了很多擅长种田的农户,这些都是积年的经验。”卫衍很是乐观,对齐远恒也很有信心。
“等到秋收时,和周围的村庄比一下产量,再说其他吧。”景骊在结果未出现之前,不愿给齐远恒任何承诺。
“那就稍后再说。”齐远恒也没有强求。
随即,齐远恒又带着他们,走访了另外两个村庄,一直到日头西落,才送走了他们。
第二日,下了朝,景骊就宣了户部尚书肖越见驾。
“陛下,臣将户部所存的田地登记簿册带来了。”肖越行了礼后,呈上了一份簿册。
簿册名叫鱼鳞册,上面记载着天下间的田地情况。因为每块田地的模样并非正正方方,而是很像一片片鱼鳞,才会有鱼鳞册之名。
景骊翻开来看了几眼,上面有各种用地的汇总图册,有宅地,有田地,有林地,也有水域,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鱼鳞册上宅地和田地上会有所有者的姓名,但是山川菏泽,真正的主人是皇帝,除非皇帝赏赐,一般属于官府所有。
不过就算是宅地和田地,所有者也要交赋税,所以这鱼鳞册,实际上就是用来征收赋税的凭证。
户部主管全国的赋税收缴,整个皇朝的鱼鳞册,在户部都有存档,另外在知州衙门、知府衙门以及县衙,也会有存档。
昨日,景骊往康平县跑了一趟,想起了这事,今日,他就命肖越取了鱼鳞册过来细观了。
“这鱼鳞册,有多少年没有清查了?”景骊将手中的簿册翻到了底,才问道。
“自高祖开国具册以后,就没有再清查过。”肖越回道。
“朕如今欲派人清查,爱卿以为如何?”景骊又问。
“陛下圣明!”肖越再回。
君臣二人,对话非常简单,但是其中却有许多深意。
这鱼鳞册中,宅地和田地的赋税是第一等,林地的赋税次一等,水域的赋税再次一等,这里面,就有许多操作空间了。
比如有人开垦林地,开出良田五十亩,在鱼鳞册中,若这些林地是官府的,也没人来查,那么他就可以一文钱的赋税都不用交,白得五十亩良田了。若这片林地是他自己的,那他就只要交第二等的林地赋税,而不是第一等田地的赋税,填塘也是如此。
还有许多其他的操作,也能隐匿田地,就不一一例举了。
这些事,皇帝明白,肖越也明白,他们才会有上述这场对话。
“不知陛下欲派何人前去清查?”
“爱卿以为谢萌谢卿如何?”
“陛下圣明。”
就算是肖越,对谢萌这位太后时期的前辈,也是心服口服的。
许多人还不知道,是谢萌让京城中的不少显贵,因强买百姓田地的事,闹得灰头灰脸,又丢面子又损钱财,但是肖越等人,已经知道这事了。
不过就算他们知道了,也不能把谢萌怎么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谢萌就是一把利刃,它的主人是皇帝,和这么一把利刃对着干,下场绝对不会太好。
第一百八十六章 有何贵干
“肖尚书!”
“谢主事!”
肖越从殿内退出来, 就在殿门口遇到了谢萌。肖越和他打了个招呼,才离去。
“福吉总管, 不知陛下今日宣我来,所为何事?”谢萌目视着肖尚书稍稍走远了, 凑到守在门口的福吉跟前, 小声向他打探。
福吉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谢大人进去就知道了,请吧。”
谢萌没能得到皇帝身边贴心人的提示,只能忐忑不安地向里面走去。
这段时日,他帮皇帝做了不少事, 不过得罪的人同样不少。表面上看, 他是皇帝的心腹之人,帮皇帝做着很私密的活,但是谢萌自家知道自家事, 他心里很清楚, 因为他坑过卫衍,皇帝对他可没有什么好印象。
谢萌最怕的就是皇帝达到了目的以后, 过河拆桥, 把他当做替罪羊,扔出去平息群臣的怒火。
到时候, 皇帝依然是圣明仁爱之君, 而他却是一个惹是生非攻讦同僚蒙蔽皇帝的小人,那他才叫一个冤呐。
现在, 京畿地区的案子查得差不多了,其他州府的案子自然有地方官和御史台派去的人负责,他只要关注一下最后的结果,再向皇帝汇报就行了。
最难啃的那块骨头,也就是京城里面的显贵们,已经被他啃得差不多了,谢萌的用处自然急剧下降,偏偏他又知道了民议司的不少秘密,再加上皇帝突然急召他,才让他的心中有了这么多不安。
“臣谢萌叩见陛下,吾皇万安!”不管心里在想些什么,谢萌的觐见礼绝对一丝不苟,无可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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