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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都是容光焕发、仪容得体的女官长的神色黯淡。
当看到伽尔兰睁着眼看着自己的时候,她的眼微微一亮,但也仅仅只是亮了一下。她看着伽尔兰苍白的脸色,手指攥紧了一下,又松开。
她的唇角上扬,露出一抹如往常一般温柔的笑容,端着手中的药盘走到伽尔兰身边。
虽然塔普提走到伽尔兰身边时特意避开了睡中的赫伊莫斯,但是赫伊莫斯本就睡得很不安稳,身边一点异动,立刻就让他惊醒过来。
他几乎是在睁眼的瞬间就反射性地握紧了右手,直到感觉到伽尔兰的手还被他握着,他的手指才稍微放松了一点。
当感觉到伽尔兰的手反过来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时,赫伊莫斯一怔,然后猛地抬头。
数日未曾看见的金色的眼眸看着他,微弯出一点弧度。
然后,他看见伽尔兰接过塔普提递过去的药碗,仰头一口气喝了下去。
自从病了之后,伽尔兰每天三次的汤药几乎就没断过,在昏迷中时,塔普提或者赫伊莫斯会帮他一口一口地喂下去。
只是近来,在伽尔兰昏睡过去之后,药水很难喂进去。
所以,当看到伽尔兰醒来,自己一口气将药水喝下去的时候,两人都是松了口气。
啪的一声,玉瓷碗掉在地上,瞬间砸得粉碎。
剩下的药水溅了一地。
伽尔兰俯身靠在床边,痛苦地咳着,刚刚喝进去的汤药全部被他吐了出来。
事发突然,更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赫伊莫斯僵了一瞬。
他惊慌地伸手扶住伽尔兰的肩,却又不知该做什么,只能呆呆地看着伽尔兰。
好不容易灌下去的汤药全部咳了出来,伽尔兰俯身趴在床沿,双手按在床上,急促地喘息着。
他看着眼前被染成乌黑色的床单,手指用力攥紧床单。
【时间到了。】
没有时间了……
他勉力撑起身体,向后,靠在赫伊莫斯身上。
他抬起头看向赫伊莫斯。
赫伊莫斯扶着他,也低头看着他,目光显得很是茫然。
在伽尔兰吐出汤药的时候,塔普提就匆匆将守在偏房的老医师叫了过来。
老医师看着被汤药染得一片狼藉的床单和地面,眼神飞快地一沉,但是立刻很好地收敛起来,仍旧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沉稳神色。
可是老医师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惊慌仍然被目光敏锐的赫伊莫斯捕捉到,他心底一寒,扶着伽尔兰肩膀的手指蓦然收紧。
“睡得太久,又没怎么下床活动,所以进食难免困难些。”
老医师说,脸色冷静沉着。
让人看着也就放下心来。
“陛下,您别喝得太急,别怕苦,慢慢来。”
就算面对的病人是伽尔兰王,老医师温和的声音也跟哄孩子一样。
“慢慢地喝,就能喝下去了。”
金色的瞳孔静静地看着老医师,那目光太过平静,平静得像是看透了什么。
老医师胸口蓦然一紧。
他看到伽尔兰对他一笑,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反驳,乖乖地靠着床头坐着,任由塔普提将重新熬好的汤药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喂到自己嘴里。
这一次伽尔兰喝得很慢,可是,没喝上几口,他忽然一把将塔普提推开,低头,双手捂住嘴。
金发凌乱地散落下来,掩住他的脸。
他低着头,下半边脸又捂住大半,根本看不清此刻他脸上的神色,只能看见他的消瘦的肩剧烈地耸动着,像是在艰难而又痛苦地压抑着什么。
乌黑的药水从伽尔兰双手的指缝中渗出来,一滴滴落在他身前的被褥上,将雪白的被面染上黑色的污渍。
赫伊莫斯几乎是在伽尔兰低头时就下意识地猛地伸出手。
可是,他的手在即将触及对方的前一秒就停滞在半空。
他的手僵在伽尔兰身前,指间仿佛写满了无力。
…………
老医师和女官长站在行宫外的庭院中,一反他在伽尔兰面前时的沉稳,神色凝重到了极点。
“我一直都在担心……”
他语气沉重地说。
“终于还是到这一天了,已经到了最严重的时候。”
他摇着头,满眼的无力。
“王的身体已经衰弱到连汤药无法服用的地步了。”
病入膏肓。
药石已无用。
塔普提急切地追问道。
“那到底该怎么做?还有其他办法吗?要怎么做才能让陛下——”
老医师闭眼。
“祈求……索尔迦的怜悯。”
【祈求索尔迦的怜悯。】
智慧之神亦为医师的守护者的索尔迦。
医师们唯有在束手无策的时候,才会说出这句话。
虽然也信仰着索尔迦,可是老医师从来都不喜欢这句话。
他自傲于自己的医术,而极其不喜这种听天由命的话。
可是如今,他竟然也不得不吐出这句他从未曾说过的话。
塔普提的身体陡然一僵。
夜晚的风吹来,掀起她散落在肩上的长发,将其凌乱地吹向空中。
茫然了好一会儿,她缓缓地握紧双手,合拢在胸前,
她低下头,紧闭着眼,睫毛轻颤着,她紧握在胸前的双手在止不住地发抖。
……王子……我的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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