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浅意越众而出,向荆荻走去。
清河道尊厉喝道:“这是明月湖清理门户,你凑什么热闹!浅意,不要胡闹。”
许多人目光转向松风谷。他自觉失态,声音稍缓:“你现在回来,为师不怪你。”
他身后松风谷医修纷纷惊道:“宋师妹,你这是干什么?”“宋师姐三思而行!”
宋浅意脚步顿了顿,好像下定什么决心,转身走回来。松风谷医修们松了口气。
“师父。”却见宋浅意撩起衣摆,猛然跪地: “我拜师时,师父说医者仁心仁义,我相信了。我六岁入道学医,读遍谷中先贤典籍。我十八岁下山游历,为什么这世道,和书上写的不一样,和师父教的不一样?”
清河真人俯身试图扶起她,压低声音道:“我们回去再说。”
宋浅意却不肯起身:“瀚海秘境,我去了,我发誓了,我看见了。不能装作这一切没有发生过。‘登高山而小天下。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
“你……”清河真人面色一变,直起身来,垂首静立,深深看着她。
同门医修焦急不已:“宋师妹到底在说什么?”
宋浅意抬头,流下两行清泪。
当着天下修士的面,松风谷颜面有损。清河真人听她言语,眸中神色变换,震惊、愤怒、哀痛、甚至闪过杀意,最后却只剩疲惫:“徒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你去罢。”
宋浅意起身擦干泪水,义无反顾地走向荆荻。
她的队友见此情状,无不痛心。
刘敬踟蹰道:“师父,我……”
雾隐观观主骂道:“你如果要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为师就一掌劈死你,那孟雪里算哪门子圣人?”
“弟子不敢。但这一次,是我心里有鬼。”
观主冷声道:“你敢走出一步,就不再是我雾隐观弟子,你可想好了?”
雾隐观与明月湖交好多年,不能因一个弟子坏了两派关系,除非刘敬不再是他的弟子。
刘敬道:“瀚海秘境中,封锁传送阵的绝灵阵,我解不开。我知道那是师父布的阵。孟长老安慰我,说我现在解不开,总有一天能解开。当时我不信,现在信了。”
观主看着徒弟,仿佛看见年轻时的自己:“说得好,我就在这里,等着那一天。等你能胜过我,再进雾隐观罢。”
“弟子去了!”刘敬跪拜,磕了三个头。
北冥山坐席处,徐三山不知如何开口。他师父性情与他一般粗犷,不耐烦受人磕头:“快滚!快给老子滚!”
“师父保重!”徐三山喊道:“荆荻等等!我也来送你!”
郑沐走出两步,又回头看南灵寺方丈、同门师兄弟。
方丈淡淡道:“阿弥陀佛,想去就去,送送你朋友。六根不净,牵挂红尘,明年再入门吧。”
郑沐大喜道:“谢大师、谢大师!”
宋浅意为荆荻止血。荆荻半边身体已被鲜血浸染,脸色苍白至极,却是笑了笑。
她搀扶着荆荻,一步步沿竹道向明月湖山门外走去。
荆荻嘶声道:“没想到我们五个,今夜又聚在一起了。”
徐三山:“这怪谁,只怪队长是个祸害!”
郑沐:“阿弥陀佛,孽缘孽缘。”
刘敬拨动阵盘:“往后何处何从,先待我算上一卦!”
就算今夜能全身而退,以后道法如何精进,迷思由谁解答?从前修炼资源依靠宗门,以后全靠自己了吧。
一位青衫姑娘追上来:“天大地大,不愁无处为家。”
她身后还跟着数位散修,有人说:“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不如加入我们散修盟。”
宋浅意一怔:“青黛盟主?”
青衫姑娘点头:“是我。”
秋风秋水秋月,寒凉凄清。荆荻分明是落魄弃徒,离开时,却像个万人拥戴的英雄。一行人并肩而行,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从始至终,虞绮疏呆呆立着,像看别人的故事。
好一个荒唐修行界。他不认识荆荻,荆荻留下的血泊、断臂、长剑却摆在他眼前。
宋师妹昨夜还与他聊天,拉过他的手,今夜就凄惨远走。
为什么?
虞绮疏说:“这不是他们的错,为什么他们要走?”
他声音不大。但修士五感敏锐,都听到了。
没人能回答这个年轻人的疑问。
虞绮疏想了想,仍想不明白,于是他走向湖心亭:“为什么?”
云虚子喝道:“你放肆!”
他再无法忍受这场闹剧。那几位年轻弟子离场,是各派清理门户,对明月湖的退让。而虞绮疏再问,则是不加掩饰的挑衅。
重璧峰主未想到,云虚子竟对晚辈出手,急忙出剑回护,却晚了一步。
云虚子距虞绮疏仅十余丈,含怒一击,月华大作,天地变色,虞绮疏必死无疑!
那月光刺目至极,虞绮疏只来得及闭眼拔剑。
他知道拔剑没用,但可以选择拔剑。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发生,虞绮疏蓦然睁开眼,只见两道影子从天而降,惊道:“孟哥!大师兄!”
孟雪里一枪挑飞明月剑,顺手挽了个枪花,才回头对他笑笑:“又见面了,好巧哦。”
作者有话要说: 年轻人的故事还没结束,只是暂时退场一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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