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话长老微微蹙眉,略显不耐。
便在这时,小弟子目光一转,看见努力摆出威严模样的孟长老,脸颊边还沾着点心渣。不知为何,突然不紧张了,条理清晰、口齿伶俐地一一作答。
问话长老淡淡点头:“我乃流岚峰峰主,修习金石之剑,你可愿拜我为师?”
小弟子大喜,赶忙上前叩首敬茶:“弟子愿意!见过师父,见过各位师兄。”
礼成之后,他与其他亲传弟子一起,站在流岚峰席位后。
弟子们依次入殿。如果没有长老愿意问话,便轮到执事长出面:“你愿意来执事堂吗?”
每逢这时,有人早有心理准备,行礼答道:“愿做执事,为宗门尽力。”
有人当场落泪,哽咽道:“弟子想再考一年……”
孟雪里看似严肃,却在发呆走神。心想怎么还没轮到虞绮疏?
突然一声厉喝响起:“当真如你所写,未遇迷障?!”
孟雪里霍然抬眼,只见众长老表情各异,或惊异或沉重。
而肖停云立在殿上,平静点头道:“确实如此,不敢欺瞒。”
“轰隆隆——”
一位长老正要发问,天际乍响滚滚雷声,由远及近。
众人面色齐变,望向殿外天空,却见晴空无云。
掌门真人站起身,神色一肃:“泰珩道尊的辇车到了。”
‘泰珩’是太上长老的道号。
话音未落,殿外响起弟子们的惊呼。
金碧辉煌的云中辇车,悬而不落,在殿前广场投下一片浓重阴影。
忽然间罡风卷地,吹得众弟子面颊刺痛,不敢睁眼。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落在殿前高阶。
那人身形高瘦,背负长剑,中年面容,却因常年皱眉,眉宇间一道深深折痕。
随他走近,殿内气氛静默而诡异。
此人名叫周易,乃太上长老座下大弟子。泰珩道尊常年于后山闭关,要事便由他通传。
他不与众人寒暄见礼,直径走向掌门:“哪位是肖停云?”
掌门真人似乎对此早有预料,示意他向殿中看:“周师弟来得巧,眼前这位便是。”
其他长老对视一番,心道不妙。
千百年难遇的先天剑灵之体,恐怕要落入太上长老门下了。
果然,周易蹙眉打量病弱少年。
“道尊他老人家,让我来代师收徒,”他微微昂头,“恭喜师弟了。”
如今太上长老是‘寒山第一剑’,他老人家既然愿意收徒,这肖停云便是走了大运,以后与众位峰主、长老同辈。遇见此等好事,还不跪下谢恩?
肖停云却没有如他所料,露出感恩戴德、激动不已的神色。只略一行礼,淡淡道:“承蒙道尊厚爱,但弟子心意已决。”
除掌门真人外,众人都未料有此变故,不解地看着肖停云。
周易面色微冷:“哦?你想拜谁为师?”
肖停云目光越过他,看向殿内某处:“长春峰,孟长老。”
一时间,所有人看向孟雪里,孟雪里茫然地看着肖停云。
大殿寂静。
周易拧眉:“你说什么?”
肖停云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众长老面面相觑,震惊不已。这关孟雪里什么事?
许多人不由想道,孟雪里到底什么运气?
前半辈子靠道侣,后半辈子靠徒弟。天道私生子吗?
难道洞府里养三条锦鲤,真能转运?
霁霄心想,寒山拜师,要对师父敬茶,行跪拜之礼。我倒无所谓,走个形式罢了,就怕折损他们的福报。
幸好跪道侣不算跪,哪怕是名义上的道侣。
周易盯着肖停云,威压略显,上前两步,却被掌门真人不动声色地拦下:
“周师弟有所不知,此子有幸曾得圣人批命,欲成大道,‘避雪’最为紧要。寒山只有长春峰四季如春,风雪不落。”
天湖大境之主已然成圣,他说的话自然更有分量了。
掌门真人其实心情复杂。
肖停云去过长春峰的第二天,便来拜访他,说自己可以自学剑道,想拜孟雪里为师,入住长春峰。
“好一个‘圣人批命’。既然如此,我必如实禀报道尊。”周易轻哼一声,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后看了孟雪里一眼,甩袖而去。
他心思电转,前有孟雪里演剑坪教训周武,掌门戒律堂重罚三人。如今又让肖停云拜孟雪里为师,可见五峰峰主一派,已决意与太上长老一派彻底对立,才拿孟雪里和肖停云做筏子,当众落道尊的脸面。
掌门真人却不知周易心中想法,见他离去,长舒一口气,转向孟雪里:“既然肖停云诚心拜师,你便收下他吧。”
巨大辇车消失天际,殿内气氛松弛些许。
掌门笑道:“我看他注定与长春峰有缘。说起来,霁霄真人的俗家名讳,好像也姓肖。”
孟雪里一怔,看着肖停云走近,仿佛被雷电击中。
他脑海中闪过一道光,是藏书楼黑暗里飞速坠落的烛台,照亮过往一幕幕画面:演剑坪搀扶、长春峰沏茶、论法堂写文章……
他知道肖停云是谁了。
孟雪里喃喃自语:“我真傻,原来如此。”
我早该想到。
……
霁霄真人原本姓肖,孟雪里三年前便知道。这还牵扯出一桩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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