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绛很不想答应,奈何徐冉收来的保护费是他们几个的主要共用收入,只得认命的摆摆手:“去吧去吧徐老大。”
一分钱难死英雄汉,浪荡公子卷起袖子,利落的收拾碗筷。
程千仞拍拍程逐流发顶:“下次我要是回来晚了,你一定要先吃。正在长身体,饭要按点吃。”
孩童看似很乖巧的应了一声:“哥,知道了。”
可是程千仞清楚,下次逐流还是会等他。这点说多少遍都不改。
“好了,快去午睡吧。”
懂事的程逐流起身回屋,关门之前,他听见了哥哥的叹息。
热闹散去,院里只剩下两个人。程千仞看着顾雪绛去井边打水,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人的时候。
那时顾公子锦衣玉带青骢马,身后跟着两个小厮,一人端茶递水布菜,一人捶背敲肩捏腿,往城南花街一站,所有姑娘都上赶着为他打扇。别说洗碗,鱼刺都不会挑。基本上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半残。
即使后来他花光了钱,小厮也跑了,来程千仞家搭伙吃饭,还是自带一套碗筷,把饭菜分出来,饭前饭后都要以茶漱口。天热带扇子,天凉就带着铺凳子的毛毡,洗个碗像是要他命,好几次让徐冉露出‘此人多半有病’的眼神。
然而才一年光景,就成了如今这幅样子,鬼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大木盆里盛着淘米水,顾雪绛坐在矮凳上拿丝瓜藤洗碗,眼也不抬。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逐流的武脉我已经探过,紫府开阔,十二条主脉、三十六条辅脉接近绝对纯净。别说南渊学院,就是皇城里被天材地宝养着的王孙公子,七大宗门里千挑万选的内门弟子,都未必有他资质好。”
皇都世家和大宗门怎么样,程千仞没见识过,但他相信顾雪绛的见识:“你原先说他根骨好,我以为只是一般好,原来竟然好到这种地步?”
顾雪绛切了一声,“不然你以为,凭本公子的自恋程度,会夸别人好?”
“小流今年九岁了,世家宗门的孩子九、十岁就开始引气入体。不能再拖了……”
顾雪绛忽然抬头看他,面色沉静:“你到底听没听懂我的意思?”
程千仞沉默片刻:“如果小流生来像我一样,武脉不通,天赋不足,我也有许多办法让他平安长大,成家立业。但现在对他而言,只有衣食无忧是不够的。难道因为他哥哥是个普通人,他的天赋就要被埋没,一辈子当个碌碌无为的庸人?”
顾雪绛却不肯让他逃避:“我从前有个朋友,父母都是半步大乘的修行者。打娘胎里就有精血喂养,出生后十二条主脉中尚有一条白璧微瑕,他八岁洗脉,十岁便入炼气五层,万中无一。如今大陆上灵气凋敝,几乎不可能存在生来即武脉纯净的人。你现在还觉得逐流正常吗?他不是你亲弟弟吧?你知道他来路吗?”
程千仞扑上去就是一拳:“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我弟给你做了一年饭,都喂到狗肚子里了,你居然说他不正常!”
“喂喂我去你这人怎么说动手就动手,我付钱了没白吃啊!”顾雪绛跳起来,洗碗水洒了一地:“你先听我说完,我的意思是,你护的住他吗?!”
程千仞没毛病,平时脾气好的不得了,唯独不能说他弟弟不是,一句也不行。同样,想让他冷静下来就说他弟弟的事,一句就够了。
“你想让他修行,容易。以他的天资,既不用灵药洗脉,也不用厉害师父。只需要一本精妙剑诀就能自行开悟。但是之后呢?会发生什么你能预料吗?”
程千仞松开顾雪绛衣领,拾起对方洗了一半的碗,坐下继续洗:“你说的这些我当然想过……我想办法攒点钱,明年开春就让他参加学院的入院考,主课就考副院长教的‘万法推演’,再多辅选几门武修课。以南渊学院的力量,总不至于让他陷入什么麻烦。”
顾雪绛接道:“等他毕业,可以拜入与副院长交好的宗门,南边的‘剑阁’西边的‘沧山’都算门风清正,比皇都腌臜的世家强。”
只是说来容易,他也知道以程千仞如今境况,要多攒出一人的入院束脩有多难:“看来你早就为他打算好了,唉,我怎么没有你这样的哥哥。”
正事说完,程千仞起来打水洗手:“别灰心,哥哥是没有,叫声爸爸我就收下你啊。”
顾雪绛捞起盆里丝瓜藤扔他:“去你大爷!”
“喊什么!小声点,小流睡了!”程千仞扬手一接,反掷回去,转身进屋:“你慢慢洗,走时候记得把门带上。”
身后传来顾公子的低低骂声。
读书修行,柴米油盐。
学院弟子八千,一大半人的日子都这么过。
生活压力与繁重课业不足为道,若非要找出这三人有什么不同——徐冉是城东五坊老大,带着双刀与一票跑腿小弟,顾雪绛是被世家放逐的二少爷,带着烟枪与一身穷讲究的毛病。
而程千仞是个穿越者,带着江边捡来的程逐流。
第4章 麻烦┃重楼飞雪,瑶池生花
程千仞回到自己房间,坐在案前摊开一本账册,左手拨算盘,不时翻页,右手记账,笔走游龙。
这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五年,来到南央城的第二年。
他觉得自己是史上最不酷的穿越者。没系统没剧本,更没有变成大杀四方坐拥后宫的爽文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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