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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谧神君策马穿越沙漠回到耶罗城的时候,云采已经在城楼上被吊了一夜。
连谧神君在城下看到身形单薄如纸的云采,震惊不已。守门的天兵为他开了门,他一路奔上城楼,看着云采,再转头对城头的天兵吼道:“谁让你们把他绑在这里的!赶紧把他给我放下!”
天兵不敢动,只道:“是将军下的命令。我们不敢违抗。”
“他是我的仙侍,你们怎么敢把他绑在这里!”连谧神君说着就要施法将云采放下来。
“神君您不能放!”一名天兵阻拦道,“他不是仙!是境外的妖魔!是聆洇!”
另一个天兵道:“当年就是他搅得耶罗城动荡,害死了成千上万的妖民和弟兄!现在境外妖魔卷土重来,我们要杀聆洇泄愤!”
城楼上其他天兵纷纷附和。
“聆洇该杀!聆洇必须死!”
“不杀聆洇不足以解将士们心头之恨!”
“对!杀聆洇!”
连谧神君望着他们,看过他们每个人的面庞:“聆洇早在万年前就已经魂消魄散了!眼前的这一个不是聆洇,是我的仙侍!”
“他有一双金瞳,跟聆洇一模一样,他肯定就是聆洇!”
天兵纷纷激动起来。
“他与境外妖魔肯定有染,否则敌军怎肯退后十里!”
“他满身都是魔气!”
“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连谧神君还想做解释,而云采在喧闹声中睁开了双眼。云采喊了声“哥哥”。
连谧神君望着他,他确实是一双金瞳,形容枯槁,嘴唇苍白干燥,像是脱水很久了。连谧心中一痛,似乎是被撕开了裂缝。他握紧拳头,对将士道:“不管你们怎么说,他,我今天必须救。你们可以不认我这个副将。”
云采却不让他救。
云采摇摇头说:“二哥,我没事,你先帮朝阳君打仗。我还撑得住。”
天兵都以奇异的目光盯着连谧神君,有愤恨也有不甘,似是如果连谧神君救下云采,他们就敢叛乱。
云采一直道:“哥哥,我没事。”目光已经是近乎哀求了。
连谧神君将拳头捏得骨节泛白。他命天兵拿来水袋,他亲自喂给云采。
云采真是渴了很久,喝了有半袋水。连谧神君又给他喂了干粮。一连几个时辰,他都守在云采身边,从黄昏到夜深。
连谧神君问怎么会魔化,又怎么会来到耶罗城。云采就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连谧神君知道他受了太多委屈,一时间如鲠在喉。
“前段时日两军交战时,我身陷魔境,今日方从秘境中脱身。我应该再早一些回来,我不知你受了这么多苦。”连谧神君说,“你别怕,二哥会护你周全。我一定尽快将这一仗打下。打完这一仗,我们就回家。今后再也不管这六界战事了。”
云采静静地望着他,点了点头,眼中有泪光。
云采从未怀疑过二哥说的所有话。从小到大,他都相信二哥所在的地方,就是光能照耀的方向。
他不畏惧,就算是面对神魔交战的旷世战场,就算是面对生死,他心中也是坦然的。二哥在,他与死之间就还有很遥远的距离。
最后一次,云采却不在乎这一层距离了。
他站在炽热的沙海之上,站在写着“天”字的战旗之下,手上和脚腕上都带着镣铐。
大军待发,朝阳君道:“将士们都希望这是最后一战,那我们便让它成为最后一战!今日我们便杀了魔魇聆洇,以他的血祭旗!以壮我军士气!”
将士齐齐举起手中兵戈:“杀死聆洇!杀死聆洇!杀死聆洇……”
连谧神君试图挽回他们的心意,刚开口就被朝阳君堵了回去。朝阳君说:“你我兄弟都为天界效力,心系耶罗城的百姓。连谧,你不会为了一个妖邪,与将士们作对吧?”
朝阳君就是想让连谧神君做一个抉择,他是想要他的军心,还是想要他的所爱。朝阳君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他知道连谧神君会做什么选择。这一场较量,他赢定了。
朝阳君步步紧逼,连谧神君面向将士,想要将士听他所言,他的声音却被淹没在“杀死聆洇”的声海之中。
连谧神君想问:你们想要我如何?眼看着挚爱死于阵前吗?
可他不能说出口,说出口只会引得军心不稳,将士还会把矛头对向云采。
此时此刻,讲任何话都于事无补。
朝阳君展开双臂,满脸都是嘲讽揶揄:“连谧,你听到了吗?‘杀死聆洇’就是将士的心中所想。来吧,用你手中的剑终结了这一切,亲自杀了这个妖魔!”
连谧神君望着战旗下的云采,蹙紧了眉头。
朝阳君道:“二弟,你迟迟不肯动手,难不成万年以前的传闻都是真的?你真与魔魇聆洇暗中勾结!因此迟迟攻不下境外。”
“连谧,难不成你前几日并非陷身魔境,而是与同境外之人通信去了?怪不得我这大军也难以攻克这群混世妖魔。”
连谧神君面对着数万天兵陡然质疑的目光,点点头,冷笑出声:“大哥,你真是好算计。这些将士之中,有一半曾随我出生入死。如今你在阵前搬弄是非,无非是想让我放弃军权军功,好让你这龙神的位置做得更稳当些。你赢了。”
连谧神君径直朝云采走去,施法解开了他身上的镣铐,牵住他的手:“绵绵,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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