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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桐心道,上一世,他是古稀之年才到白隐寺隐居修行,主元方丈和那个年纪的自己相处最多,现在说他性格气质像苏瞳,不是说他有几分老头的特点吗。不过,转念一想,方丈其实是把他说年轻了,按心理年龄来算,他都一百零四岁的高龄了。
安桐道:“我从小读苏宰相读过的书,习苏宰相体悟、编写的心法,苏宰相的形象内化于心后,自然就在方方面面外化于行了。不知在安某身上看到了哪点,觉得像苏宰相?”
主元道:“整个人。”
安桐笑笑,喝了一口茶。
主元道:“苏瞳虽位居宰相,但一生清廉甚至清贫,七十岁上表致仕,皇帝念及他对先皇的功劳、体恤他的生活,让他担任名义上的寺庙管理人以领取俸禄,是以苏宰相来到白隐寺,断绝俗世往来,自号璃金居士,在此度过余生。他住的,就是这木屋,品的,就是安公子手里的茶。”
安桐道:“苏宰相在这段时间里留下了诸多手稿,关于体悟、炼丹、修行,还有不少诗词,都是方丈您整理出版的,因此安某才有幸对苏宰相了解得较为透彻。”
主元轻轻拈眉:“璃金居士言道:无事以当贵,早寝以当富,晚食以当肉,安步以当车。这四句就是苏瞳晚年的全部生活写照了。”
安桐莞尔:“他借用了东坡先生化用颜斶的话,可能他们姓苏的都喜欢这样。”
主元道:“苏瞳加的一句,安公子可知?”
安桐垂下眼睫,掩盖住眸子里不太稳定的光亮。
主元不等他回答,道:“无扰以当情。老衲并未将这一句纳进任何集子里。”
安桐抬起头:“没有外界的搅扰,乐山乐水,是别样的闲情雅致,应是这个意思。”
主元并未正面肯定或否定,而是道:“苏瞳在白隐寺的时日里,创作了多篇缠绵悱恻的情诗。”
安桐拈来一句:“朝雪暮冰丸香冷,琴笛悠远命何卜。君含笑,古时弦微拨,舞若飞翼。”吟罢,他转了转茶杯:“苏宰相一生未娶,却写下了很多情诗,这也是小街巷弄茶余饭后的谈资之一。怎么,主元方丈也对这些红尘虚影感兴趣吗?”
“老衲只是要安公子从另一个方面体会那句话的意思。”
“‘情’字着手?”
“正是。”
安桐道:“换一个角度,无非是情谊,情愫,情思,情爱。”
主元道“安公子正解。”
“哪一个?”
“哪一个都是。”
主元道:“白隐寺十年,苏瞳并不是孤身一人,而是有一个人常伴身侧。安公子记得吗?”
安桐道:“完全不知道的事,何谓‘记得’?”他的手下意识发力,握紧茶杯,指尖发青。发白。
主元方丈长叹一声:“苏瞳,你如果真的不记得,也罢了,要是记得,又何苦回这白隐寺平添愁绪,却还要装成另外一个人呢?佛家讲究凡事如露如电,但你并不是一个真正看透的人,想要忘记却忘不了。”
安桐再次正视主元方丈,细细看他脸上的皱纹,看着看着目光就涣散了。良久,他放下茶杯,道:“方丈既然认定安某就是苏瞳,何必试探这么久呢?”
“既为‘试探,’定要委婉。”
安桐道:“忘不了是一回事,要不要循着苏瞳的路继续走,又是另外一回事。”
“安公子不是一直在走苏瞳的路吗?”
“……”
主元道:“苏瞳你再世为人,而没有沉湎流连于阴府,老衲就很欣慰了。至于这一世你要怎么走,老衲自然无权也无意干涉。”
安桐释然笑道:“安某告辞。”
安桐一边想着老方丈的话一边往山下走,隐约看到前面有一个人,定睛一看,是萧信。萧信听见声音也刚好转过来,见到安桐时露出大喜的表情。
萧信道:“苏容兄,你竟还没有下山?”
“和主元方丈喝了一杯茶。”
“聊的是苏宰相的事?”
“是……”
“主元方丈是苏宰相生前的好友,听说他打听过你,一直想见一见‘小苏瞳’。”
“……”
安桐岔开话题:“达雅,你把我的话告诉随水镇的人了吗?”
“你放心,听到是安大公子的说的,他们说一定照你的话来办。只是他们坚持要让那三个巫师和医师并用,我想着你那养生汤药的几句,就没有再劝了。”萧信道。说着说着,他脸色变得不太妙:“对了,安夫人和宋婵知道你来过了,因为随水镇的人非要托安夫人感谢你。”
这事安桐早就料到了。知道就知道了吧,宋婵要说就说,毕竟安老爷身体硬朗,再气一下气不死的。
萧信看安桐的神色很平静,便放心了。
两人在集市道别。安桐从竹林里翻回书房,此时辰时已过。不久送早点的仆从敲响了书房的门,安桐问他安老爷今天早上来没来过,仆从说安老爷好像受了风寒,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安桐一边拿着毛笔龙飞凤舞一边用早点,想着用完了早点就去看看父亲。
没吃几口,就听外面的仆从招呼着:“安夫人回来了,宋姑娘回来了。”
安桐预感到安曹氏要进书房问自己白隐寺的事,忙揉了那张随意涂鸦的宣纸,端坐着用早点。
“阿桐。”安曹氏叩响了门,叩门声和她的声音一样柔,要是安桐没有特别在意着,可能什么都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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