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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的水手虽然英勇,但毕竟被海怪吓破了胆,死活都不肯再靠近船冢。
一向对鲛邑非常神往的顾常,到这几天才知鲛邑真得存在,他屁颠屁颠跟随陈繁出海。
船冢的东面分布几座不能住人的小岩屿,陈繁在其中一座上发现艘停靠的小船,他登船察看,船里没有一人。船上有他父亲的纲首剑,一件沾血的袍子,像赵由晟的东西。船抛锚,并且栓好船绳,船上备充足的食物和水,显然乘坐的人去办什么事了,理应还会回来。
渔民怔忡不安,问陈繁要离开了吗?陈繁让渔民三日后再来载他和顾常。渔民不肯登屿,连船都不敢停靠,匆匆离开。
小小岩屿时不时地震,偶尔还有船冢海兽的声音传来,委实在吓人,在渔民看来这两人都是嫌命大找死的人。
陈繁与顾常待在船上等待,陈繁相信父亲和弟弟能从鲛邑回来,虽然他不清楚会是以何种方式返回。
在岩屿的第一个夜晚,陈繁和顾常等至月落也没见顾舟师所说的绿光出现,到第二个夜晚,他们才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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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海怪撕裂了刘家的四艘海船,野兽的咆哮声,人的哭喊声震地,陈端礼执纲首剑,冷静指挥船员,海船得以安全离开船冢。
逃出生天后,陈家的船员们要么感激流涕,跪地拼命磕头,感谢天妃娘娘庇佑;要么因惊骇过度,呆若木鸡。
一船的人都得救,唯独陈郁陷入昏厥,他躺在床上,气息十分微弱。船医给陈郁包扎伤口,喂他服下解毒药,但那只能拖延些许时候,海冥毒无解药。
陈郁的模样像似睡着了,他在最初的痛苦挣扎后陷入昏迷,他和其他海冥毒的中毒者不同,没有很快死亡。
陈端礼和赵由晟都意识到,那是因为陈郁是半鲛,他不同人类,他比普通人类抗海冥毒,但这种毒物还是能杀死鲛类,只是时间长短问题。
自陈郁受伤后,赵由晟仿佛瞬间苍老,脸色颓然灰败,看着他和昏厥的儿子,陈端礼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经历过同样的痛苦,十七年前他便是在同样的地方失去了绫娘。
他们两人守在陈郁床边,赵由晟执住陈郁发青的手,问陈端礼能否让他带走陈郁,他要将陈郁送去鲛邑,他说:“鲛人里边有药学,也有医师,或许他们能救小郁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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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让陈端礼十分惊愕: “由晟,你怎知……”
赵由晟自嘲似地苦笑,沉语:“我便是知晓。”
陈端礼没追问,此时这些都不重要,他从陈郁脖子上拿出一条项饰,他将项饰摘下,递给赵由晟,喟然道:“绫娘或许早知有这一番劫难,他终是要回归故乡。”
赵由晟捏住项饰,缓缓张开手指,掌心是一件铜饰,一只长得像海马的海兽。赵由晟知道这是陈郁母亲留给他的遗物,也从陈郁口中听说过,这只海兽曾在他落海时搭救过他。
海船在顾舟师的指挥下,快速行进,当船员们发现他们又来到船冢附近,只不过这次去的是船冢的东面,他们哗然了。
陈端礼制住船员,说船员不必再冒险前往船冢,他们会随海船去牙屿补给,休息。
一艘备用的小船被放入海中,陈端礼亲自执桨,赵由晟抱着陈郁登船。戚适昌和顾常愿意跟随,陈端礼不让,说你们好生看守海船,稍等几日,他们会返回。
顾舟师与戚部领在船上相送,他们守口如瓶,他们知道陈端礼必是要带儿子去鲛邑,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
海面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如同一面镜子,小船载着陈端礼父子,还有赵由晟逐渐离去,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陈郁躺在赵由晟的臂弯里无知无觉,赵由晟一直将他搂得紧紧的,仿佛一松手,陈郁的生命便就离去。若说上一世有哪些记忆是赵由晟最为抵触的,莫过于银杏树下,陈郁病逝在他怀里,天人永隔,无法挽回。
那般的绝望,如坠深渊。
陈端礼划了很长一段路程,接着换赵由晟划桨,陈端礼照顾陈郁,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直到眼前出现数座如落珠的岩屿,陈端礼才说到了。
其实赵由晟自己也知道鲛邑的位置,他上一世便是在鲛邑里苏醒,从鲛邑里出来。
此时天边的夕阳正在西沉,陈端礼让赵由晟将船靠岸,他们登上岩屿,等待夜晚到来。
岩屿的夜晚,月光皎洁,如果习惯了那一声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海怪叫声,习惯了脚下不时传递来的震动,甚至会觉得这样的夜晚很静寂。
赵由晟待在船舱里照看陈郁,他时不时去握陈郁的手心,低头听呼吸声,他的小郁还活着。船舱的灯火昏黄,借助有限灯火,赵由晟能看见陈郁逐渐加深的鲛态,哪怕他无声无息,失去意识,他的身体仍在顽强地对抗毒性。
这一夜是何等的漫长,得等到月落,海域上出现一道绿光照出鲛邑的所在,否则汪洋之中,根本无处寻觅。
船舱外头,陈端礼背手在沙滩上来回踱步,他身披月光,他的步伐看起来从容,实则内心焦虑不已。他在昆仑洋已经失去了他的妻子,他不想再在这里失去他的孩子,他恐怕等不到月落,因为他的孩子或许等不到那时候。
陈端礼返回船舱,他见到已经完全鲛态的陈郁,拿开披在他身上的一件锦袍,弯身要抱他,赵由晟在旁,按住陈端礼的手臂道:“由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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