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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你说我?”
“嗯。”
齐天祤肯定地点了点头,眉眼间见不着一丝不安或试探,而是带着几分好奇地:
“你也快二十四了吧……记得刚认识的时候你告诉过我,说像你这样出身的人,婚事往往不容自主、能勉强遇上个性情投契的人便已是大幸……莫不是因为如此才耽搁了?”
他说得十分自然,言词间更是连一点迟疑挣扎都不曾,便像是真关心柳靖云的婚事、寄盼着对方能顺利找到合意的人一般……完全出乎意料的表现让隐隐意识到什么的柳靖云一时给惊得脑中一片空白,却是足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得以勉强压抑下心头翻腾的情绪、强自镇静着问:
“……为什么突然在意起这些?”
“嗯……一是因早前听伯母提起,二则是我这次回来本就想同你提的事儿……”
许是不认为这话题有什么不对,齐天祤虽对怀中人的情绪自来敏感,却也没察觉出对方眼底的不安,只是边解释着边难得有些羞窘地笑了笑,道:
“是这样的……这次离任赴京前,童帅主动问起了我的亲事,说是这些年的共事让他对我十分欣赏,他的独女又正好到了谈论婚嫁的年纪,所以有意招我为婿……你也知道,我如今已是孑然一身,连个能做主的长辈都没有,这才想来问问你的意思、看看这亲事该如何议定打点。”
他神色自若,眸间亦是一片澄澈坦然,不仅见不着半点阴霾、更瞧不出一丝一毫的愧疚又或羞惭,竟是觉得对眼前的情人谈论起自个儿的亲事十分正常一般……柳靖云知晓他不是懂得虚伪作戏的人,故听着那宛若刀剑的字字句句、对着这样明朗坦荡的神情眸光,荒谬之外、那种不妥当的感觉亦已更形加深了几分,不由双拳一紧、周身微颤,死死盯着齐天祤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
“天祤……对你而言,我是什么?”
柳靖云无意表现得像个深闺怨妇,可当他已决意为了身前的人扛住父母的逼迫一生不娶,对方却于情事后就这么搂着未着寸缕的他谈起了想要成亲之事,又教他如何能无动于衷?单是像这样压抑着声调起伏,便已是竭尽全力了。却哪还顾得了那言词间隐隐透出的酸妒与不安?
可面对他如此质问,齐天祤却只是微微一愣,随后双唇微扬、锐眸间全无一丝阴翳的明澈如旧,笑道:
“自然是我最亲近也最重要的挚友、兄弟了──我虽是个孤儿、从未体验过所谓的手足之情,可以你我之间性命相托的袍泽情谊,就是俗语说的‘比亲兄弟还亲’,想来也亲不过如此吧?”
说着,察觉到怀中身子难以抑制的轻颤,对自个儿的残酷全无所觉的齐天祤已是略加收紧了环抱着对方的力道,并自探手取过锦被、近乎呵护地裹住了怀中人全无一丝遮蔽的裸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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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么?抱歉,是我疏忽了……”
顿了顿,见柳靖云犹自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眸间更隐隐带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齐天祤就是再迟钝也发觉了对方的反常,不由容色一暗、又道:
“你觉得这门亲事不妥么?还是怨我没事先跟你提?若是后者,我确实是离开地字营前才听童帅提起的,所以才想着到京城后请你帮忙拿主意……你是我唯一能全然以性命相托的袍泽,也是我最好的兄弟、最重要的挚友。若你真不看好,我虽极想早日成家,也无论如何会推掉这门亲事的。”
他言词真切、目光诚挚,对柳靖云的重视与在乎已是溢于言表,却偏偏不晓得自个儿每说上一句,便等同在对方心上划下一刀。
因为柳靖云已经明白了。
──那一年,当他因突如其来的离别而在冲动之下同天祤表白、脱口说出“我喜欢你”四字时,听着的天祤虽回了“我自也是的”,可话中的涵义却不是他所以为的那般……天祤以为他的“喜欢”不过是停留在友谊层面的情感、不过是对彼此袍泽情谊的表达,所以才会那样毫不惊诧、毫不迟疑,甚至可说是理所当然地回了那么一句……因为早从一开始,对男女情事无比懵懂、亦没想过两个男人也能缠绵燕好的天祤,根本就没想过这世上还有男男相恋这回事。
对天祤而言,不论是别前的抵首缠绵、又或是方才缱绻悱恻,都不过如同曾经的六百多个日子一般,是数年前那夜承诺的延续、亦是又一次的抒解欲望、彼此抚慰罢了……是他太过自以为是,所以才会想当然耳地将对方的那句回应当成了两情相悦,就此误会了三年。
是他一厢情愿、是他自作多情……打从一开始,他们便一直是兄弟、也仅仅是兄弟,再没有更多……天祤会想着他、惦着他,会如以往那般对他言听计从,却不会像他那样相思入骨、魂牵梦萦,更不会像他那般为了“彼此”的感情而决意终身不娶,仅单单守着对方便已足够。
是他错了……早从一开始,早从对一个不解世事、不识情爱的人动心,便已注定了落空──可笑他却还自以为是地误会了三年、一心将对方当成了情意相系的恋人,却不知每回鱼雁往返时竭力隐藏在字里行间的情意,在收信的人而言都不过是袍泽情谊的延伸。
而他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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