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遣楹+番外 作者:凶凶是小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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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诘跪于堂中,他的另一半脸还藏在糊状物之后,只听他冷哼一声,状极轻蔑:“我看你们几人啊,也只有绝艳先生将这件事明白了个大半,剩下的乌合之众啊,不过是管窥蠡测,妇人愚见。”
众人听到他这样的冒犯言语,并未急切反驳,而俱是安安静静等待着那人余下之言:“不过绝艳先生……也只说对了一半,其实我可以是楼北吟,亦可以是杨诘。”
杨诘将几人难看面色尽收眼底,再次幽幽接道:“所以啊……诸位,听故事么?”
第103章
其实关于杨诘所要讲的这个故事,如同天下任何烂俗的故事一般,要有一位命运凄苦的女子。即便这位女子身处阿鼻,也定要对未来有所期许,幻想着某一日有一位贵人出现,带她离开。
故事中的为裳,就是这样一名女子,她集了世间所有悲剧于一体:家贫,孤露,幼时入烟花场所,被调-教成达官贵人们府邸中体面且有趣的物什之一——瘦马。
所以当为裳被送至卞府时,她反而是松了一口气,起码自己作为玩-物,和那些中被途弃,丢于荒野自生自灭的姐妹比起来,她还算姑且有些价值。
曾受过打骂鞭刑的痕迹早就被长出的新肉掩了去,只剩下一张艳冶的面皮。
在卞府的日子为裳倒是记不太清了,连接自己入府的主人卞筝的脸都模糊成了一团,加之卞府上下对她冷冷淡淡,日子不太好也不算太坏。除过每日为裳要所要应付的那些事之外,她呆在她小屋中发着呆。
待到月沉人悄时,为裳便趴在屋中窗上,偷偷向外面一方天地窥去——影孤夜永,凭阑调眼,梦中无寻处,唯见自明月,访暗香。
无所谓了,每天还能活着,侯服玉食这么供着自己,就该惜福,为裳每每都会这样安慰道。也不知是夜色还是如何,她自觉每每此刻都不曾逊于玉,竹君等之清闲自在。
但世间机缘便是如此,为裳这般抚流年,叹区缘的时日还不过多久,命运就在某日里,调转了头。
时间来至冬日里的一场宴请,冷雨埋藏,天寒地冻之下,为裳还是穿着薄纱赤足在一双双恶眼前跳完了两支舞。她接过身边婢女的衣袍,裹紧了便垂首快步往自己房中走去。
听着耳边渐渐远去的喧闹之声,为裳正走着神,突然听见远处有人踩雪而至,为裳不敢抬头,所以那人到她身前之时,他知看到了一双价格不菲的鞋履。
“敢问姑娘芳名?”那人问道。
“奴婢为裳。”为裳将头低埋得更低,从鼻腔中挤出的呼吸愈发小心翼翼。
“是个好名。”杨埭山笑笑,“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与姑娘这般天人相貌真是相配。”
须臾间有风拂面,为裳并不觉得刺骨,竟还有些暖意,她心中某处动了一动,教她不知应些甚么好。这厢僭越地猛然抬首,为裳眼前现了一张过了而立之年的面容,谈不上英俊,却让她有些莫名心安。
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应该不是……妄念了罢?
杨埭山似乎没有察觉出为裳的窘迫,又是笑了:“卞兄也太不够意思了,怎就甘愿将这一位妙佳人藏在深处?”
他的声音洪亮且中气十足,似将枝上的雪都震了落。
“杨兄,原来在此处,让卞某好找。”不出一会儿,卞筝寻声而来,本是有些惊疑张皇的面容再看到面前二人之后,稍稍恢复了些平静。
于是卞筝抬手驱走了身侧跟随之人,回看向杨埭山道:“杨兄无故离席,在此处私-会美人,着实是不够意思。”
为裳脸涨得通红,一时间辨不得卞筝话中好歹,正欲启唇解释,却见杨埭山向前一步拱手道:“卞兄……”
“是卞某就算了,若换做了旁人,指不定会说杨兄这一走是看不起卞某……”卞筝向前几步,轻托住杨埭山双臂后,又好似转头扫了一眼为裳。
为裳敢再看,害怕地后退了半步,撞上了身后梅树,雪哗啦啦落了满头。
“卞兄说的是哪里的话。”
“……也有人会说是杨兄是惦记着卞氏的财,想捡甚么漏回去。”言罢卞筝仰头大笑,将面前杨埭山脸上定格住的笑尽收眼底。
风又重新刺骨起来,卞筝终是止住了笑,随意指了指为裳:“罢了罢了,这位姑娘就赠予杨兄了。”
“……多……谢,卞兄……”杨埭山笑得勉强,目送着卞筝离开,为裳看见那人的拳头紧了紧,但终究并未再多言一句。
实在是太冷了些,为裳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听闻响动,杨埭山也转了身,大步走至为裳面前,将外袍脱下,披在她身上。
“既然如此,姑娘就一同与我回府罢,雪色为证,杨某人不会亏待姑娘的。”
为裳记得很清,那是瑞和元年年末,她在马车上掀开了帘子,和着耳边雪雹打碎之声,朝卞府回望而去,那府邸一点点隐于风雪之中,一点点消失殆尽。
杨诘讲到这处时,停了一停,他似乎是有些口渴,他那唯一漏出的眼在堂中几人面上停了一停,丝毫不掩其中的眈眈逐逐,他在示意给堂中几人给他些水喝。奈何众人皆在忖量方才故事中的曲曲折折,并未对杨诘有所理会。
故事中的那份折胶堕指似乎也被带入了着小小堂中,附着在每个人的心头之上。
其实晓舟珩一直不喜“柔弱”二字用在男子身上,他自觉男子在何时何处都要顶天立地,但此时此刻瘫在李终南怀中的他,不得不用那两字来形容他自己。毒是被抑制住了,再加上方才他吐出的那些血与血块,虽姓命一时无忧,但浑身乃是提不起半分力气,杨诘的声音忽远忽近,让他听得并不怎么真切。
“我看那杨埭山鬼鬼祟祟无故离席,定是有甚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沈骞翮这边才为公良昃重新束好了发,顺势拍了拍他之肩膀,“也不怪卞筝如此,拿一介风尘女子当挡箭牌,他还是男人么?没能想到他能如此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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