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只觉一股怒气从脚底窜上来直冲眉心,在他额前横冲直撞,气得他呼吸不顺,他攥紧衣袖咬牙又问:“便是此前你数日未归家,回来跟我们说落入了猎人的陷阱而后被人救起,养了几日才敢回来那次?”
就连江月辉自己都忘了,那次是怎么样蒙混过关的,没想到江眠都“替他”记着。他朝江眠靠过去,讨好似地挽了他的手臂,将他攥成拳头的手包在手心,嘻嘻哈哈道:“应该是吧...哥哥你别担心,我那次没进去,我就是在门口晃悠了两圈......”
“——你还骗我!”江眠扬手甩开他,立刻抬手点了他的穴,将人点在原地动弹不得,话也说不出。
江月辉猛地摇头,却连摇头这个动作都做不妥当,白秋令眼见江眠动了真怒,想上前劝,却被唐昀抬手拦下。
唐昀道:“你哥哥与你朝夕相处十几年,你会到了门口只瞧了瞧但没进去?......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我问你?”
“唔,唔唔!”
江月辉这回不摇头了,眨巴眨巴眼睛看上去是在道歉——不过江眠看也不看他,拂袖转身背对着他,冷声道:“我把你送到外婆那里去,天云教此行不准你去了,你好好待在悬玉宫反思一下,待我们救出父亲再来接你。”
江月辉立时用全身上下唯一能活动的那双眼睛表示了抗议,他只觉自己眼睫都要眨落几根,江眠还是不为所动。不仅如此,他眼睁睁看着江眠一言不发去书房找了根绳子将自己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然后扔进了马车。
......
半个时辰后。
“阁主,我来赶车,麻烦你盯着他将图画出来,——他不怕我,都是我惯的,劳烦阁主费心了。”江眠放下纸笔便掀门帘退了出去,白秋令坐在一边,他撩了衣摆坐在另一边,俯身一手拉缰绳,一手扬鞭,啪嗒一声,马车便朝着悬玉宫出发了。
江月辉气鼓鼓地盯着气定神闲合眼小憩的唐昀,而唐昀不用睁眼也能知道这会儿面前这被五花大绑的人有多生气,似笑非笑道:“你哥这算脾气好的,这要是换了我——”
他说着突然睁开眼向江月辉凑过去,一字一句低声“威胁”道:“我可以解开你手上的绳子,但若是你想跑或是你不画,我马上废了你的武功。”
江月辉愤愤地死盯着唐昀解绳索的手,有一瞬间逃走的念头也被他弯着唇角若有似无的笑意吓得无影无踪。他虽不知道他这亲哥哥到底是个多狠辣的人,但那样阴狠的神情叫人看了着实是心生畏惧——他心中不平之处,便是自己横行霸道十七年,怎么一朝在亲哥这里栽了跟头。
“画。”唐昀抬手解开江月辉的穴,扇子搭在在
胸前慢慢地摇,见江月辉指了指自己的嘴,他又道:“让你用手画又不是用嘴,你用不着说话。”
“......”江月辉撇撇嘴,从角落磨磨蹭蹭地挪到小木桌旁,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笔,循着记忆一点点在纸上勾画起来。
碧心门和悬玉宫相距并不远,行了六七时辰,天蒙蒙亮的时候一行人就到了宫门前。江眠委婉地向两人表达了悬玉宫不喜外人入内,就一手拽着由唐昀亲自点了穴的江月辉被宫人迎了进去。
白秋令和唐昀又站在原地等了片刻,江眠便独自一人走了出来,手中牵着一匹马,眼圈发红像是哭过。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朝前一步,由白秋令出言宽慰道:“我想江公子也并非故意要将阿月留在悬玉宫,此行确实凶险,阿月会理解你的。”
江眠随即苦笑:“走的时候看都不曾看我一眼,话也不说,也不知要生多久的气......以前没发现他原来这样孩子气。”
唐昀翻身上马,双腿夹了夹马腹调转方向,轻描淡写道:“你可曾见他在外人面前撒过娇闹过脾气?哼,装得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横行霸道,也只有在你这儿能看到他这没骨气的模样。”
白秋令一听,跨上马跟着走出去几步,挑挑眉也淡淡道:“还有你。”
“......赶路吧。”唐昀干咳两声,打马往朝阳的反方向而去。
*
照着江月辉画出来的并不是十分详实的地图,三人一路策马疾驰,很快进入了天云教地界内。
西域是成片成片的草原,碧心门和悬玉宫还能偶有灌木丛,这继续往西到了天云教,便是满目的黄沙——根据江季文所撰写的册子来看,天云教这是不惜耗费巨大的人力财力和物力,将这方圆几十里内的草皮都铲了,取而代之是炒制过的沙土。炒制过的沙土之上寸草不生,无论是兽类还是人,踏入天云教便是无处藏身。
为避免引人注目,几人到天云教附近的卡麦镇便丢了马匹步行,白秋令和唐昀更是换上了西域人的穿着,一行三人隐匿在这小镇中,倒也和本地人无两样。出了碧心门和悬玉宫,越往西就离中原越远,不仅生活习俗大不相同,甚至在这里很少能再听到中原的口音。好在江眠自小便会西域最常用的交流语言,白秋令和唐昀装哑巴,由他出面与人沟通,也不至于露馅。
来之前他们便知单三元必定设下天罗地网,若是硬闯天云教恐怕只是有去无回,唐昀连夜从靠近归合镇的凭楼阁调用了一些人马和财物,眼下钱已经到手,人也在路上来了。为保万无一失,须得先救人再行下一步,三人在卡麦镇停留了三天,白天假装成过往的生意人出去打听消息,夜里便悄悄潜到镇郊与天云教交界的地方查探。
天云教掳走碧心门上下百余人,除了那些趁乱逃走的,江眠粗略算一下,眼下碧心门至少还有一百四十几人被关押在天云教中。此时夜色正浓,月光下卡麦镇和天云教这条分界线尤为明显,灌木丛不高,地上浅浅一层草皮铺着,唐昀仰躺着枕在自己手臂上,望着满目繁星,还不忘一把将毫无防备的白秋令拽进怀中,与他一同躺下看星星。
白秋令额头撞在唐昀心口,一声闷响引得江眠猛地回头——而后他又默不作声脸颊发红地转了回去,继续观察着远处的动静。
“秋秋可是撞疼了?——对了,秋秋的生辰好像要到了?”唐昀一手按着白秋令的肩,将他抱在怀里,指间缠绕的是他顺滑如瀑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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