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有病 作者:杨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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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柳归藏他……”汉子结结巴巴,苦哈哈地望着唐十七。
唐十七瞪他一眼,蹲在他边上低声警告:“王八羔子,你收了老子三两银子,你不放出个屁来,老子要你还三百两!”
汉子打了一个激灵,脱口而出:“柳归藏他强了我老娘!”
众人皆是一惊,唐十七也愣了,四下里议论声纷纷,有人问道:“敢问令堂芳龄几何?”
汉子抖着嘴唇,结巴了半天没答上来话。
却忽然听见一声怒吼,书情举起一个茶壶摔在地上,噼里啪啦碎了一地,他赤红着眼睛吼道:“柳归藏这个忘八端的,连老太太都不放过!”
唐十七反应过来,也喊了一声:“这个畜生!”
“是啊,那个混蛋前几天还抓了我弟弟,我弟弟才十六岁,只是抢了首饰铺子里的点翠钗子,就被惊刀山庄的人当场打死了!”有人哭道。
“还有我哥!”有人跟着道,“我爹被邻村的人打死了,我哥去报仇,被惊刀山庄的人给逮了。他们有人是从邻村出来的,把我哥抓进私牢里,现在还没有放出来。我们家贩私盐,的,都没法儿去官府讨公道,这可怎么办!”
众人纷纷被感染,跟着骂道:“忘八端柳归藏!畜生柳归藏!”骂声渐渐连成一片,氵朝水般此起彼伏,所有人都红了眼。
唐十七趁机会拔刀出鞘,高举过头顶,高喊道:“既然如此,何不趁两日后无名鬼斩首大会,诛杀柳归藏,救出无名鬼!扬我黑道雄风,振我黑道威名!”
“诛杀柳归藏,救出无名鬼!”
“扬我黑道雄风,振我黑道威名!”
伽蓝行驿里热血沸腾,走私贩、杀人犯、强盗、小偷、骗子,甚至连娼女都站起来,拔刀高举过头顶,雪片一样的刀身在阳光里反着光,整齐的口号声震耳欲聋。唐十七兴奋地望向书情,后者在人堆里眼睛晶亮,朝唐十七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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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很快到了,夏侯潋被押上露车,柳归藏下了令,要他游街示众,然后押往郊外诛恶台。大街两旁密密麻麻围满了人,百姓携家带口,一家三代都出来看夏侯潋游街,人群山海一般填塞了大街,两边的店铺二楼窗子也都开着,里面探出层层叠叠的人头。露车发动,夏侯潋靠在车栏上,从乱发的缝隙中看车旁一张张陌生的脸颊,他们的眼神有的好奇,有的兴奋,也有的害怕,更多的是鄙夷、不屑还有憎恨。
夏侯潋环顾人群,不由自主地想,唐十七会不会在里面,书情会不会在里面。他知道他已经被伽蓝抛弃了,他落入敌手,伽蓝不会有人来救他。持厌去了瓦剌,秋师父远在朔北,段叔在西域。住持或许会得到消息,可他绝对不会派人来。书情和唐十七就算想来也会被拦住。
但他心里并不感到悲哀,伽蓝不是他的家,他的家早就没了,他不属于伽蓝,他从来都是一个人。
他一个人去报仇,一个人死。
他的囚车穿过人山人海,径直前往柳州郊外,郊外已设好了看台和法场,各门弟子围在栅栏外,足有几百号人。这次斩首被视为武林盛事,柳归藏为了容纳更多人,特意将诛恶台挪到郊外。柳归藏站在高台上,他的身边坐了五个各门首座,一齐居高临下地望着夏侯潋。
夏侯潋被两个门徒推搡着登上斩首台,他抬起眼,阴冷地注视高台上的柳归藏。
柳归藏皱了皱眉,不屑地冷笑。
夏侯潋被按住肩头,门徒要他跪下,夏侯潋死死撑着,硬是不跪。膝弯被踹了一脚,夏侯潋终于没有撑住跪了下去,可他还拼命抬起头来,冷冷望着柳归藏。
“果然是个刺客啊,你看他的眼睛,多像一只桀骜不驯的孤狼,凶恶又嗜血。”东海的怒氵朝门门主赞叹道。
柳归藏蹙起眉头,道:“和他的母亲一样,令人厌恶。”
诛恶台沸腾如海,所有弟子脸上都洋溢着喜气,夏侯潋听见有人高声喊他“恶棍”,还有人喊等他被砍了头,要把他的头当球踢。
夏侯潋没什么表情,他很早就不怕死了。他们干人命买卖这行的,越怕死越容易死。他想他确实是个恶棍,满手鲜血,恶贯满盈,秋师父说“既造杀业,必遭杀报”,这是他应得的报应,他老早就明白,他不怕死。
他只恨自己的无能。为什么他这么没用?倘若他有沈玦的智谋,或者有持厌的刀术,柳归藏何能得意地站在那里!娘亲破碎的尸骸再一次浮现在他脑海,他痛苦地咬紧牙关。
午时三刻到了,太阳高悬正空,热烈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刀悬在夏侯潋头顶,夏侯潋看着自己的影子,用力地握拳。
他要死了,他就要死了。他的仇再也报不了,他将孤独又屈辱地死去。夏侯潋的头一阵一阵地发疼,怒火在心里燃烧,舔舐着他滚烫的神经。如果给他一把刀,给他一把刀!夏侯潋恶狠狠地盯着高台上的柳归藏,他一定可以杀了那个混蛋!
忽然,斜刺里飞出一支利箭,带着尖锐的呼啸,携裹着风雷一般扎入执刀门徒的眉心,连惨叫都来不及叫出口,夏侯潋听见身后扑通的一声,门徒倒在了他的身后。他愣了一下,扭头望去,山坡上,唐十七背着横波,双手各执一把长刀,和书情一同领着一群人冲下来。
“老大!”
“师哥!”
他们一同嘶吼,像汹涌的浊流一般冲入正道人群,各门弟子迅速被冲乱,他们纷纷转身拔刀,更多弟子汇过来,斩断唐十七和夏侯潋之间的通路。
“柳庄主!”君子刀门主站起来。
柳归藏抬起手,摇了摇头,“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且看我惊刀山庄的儿郎如何处置他们吧!”
夏侯潋心里闪过狂喜,有一个门徒冲上来按着他,他一口咬在门徒的手上,将他拖倒在地,双腿锁住他的咽喉,使劲一扭,咔嚓一声,门徒的脖子无力地垂下。夏侯潋掉头朝唐十七和书情大吼:“十七!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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