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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前一天晚上,他早早地做完晚课就吹了灯,爬上榻去睡觉。
萧启与元策不在,眼不见心不烦,还有许问守在外边,宫中搬出来的宝贝堆满了屋子与院子,许观尘睡得很是安稳。
一直到了后半夜,许观尘睡得迷糊,忽然听见外边一片吵嚷之声。他半坐起来,将窗子推开半边,只知道外边乱糟糟的,心想着不会是萧贽改了主意,今晚就开始动手了?
他心下一惊,忙下了榻,抓起衣裳就要出去看看。
忽然有一只手搭在窗子上,许问站在外边,朝他“嘘”了一声。
许观尘会意,点了点头,许问扶着窗扇,将另半边窗子也打开,轻手轻脚地摸进房里,然后把窗子关上。
许观尘抓了抓头发:“兄长,外边怎么了?”
许问站在榻边,一只手握成拳头,抵在唇边,咳了两声,却好像有些不大好意思,道:“徐家大公子吃醉酒,摔进湖里,脑袋都栽进湖底淤泥里,他们家的人才把他捞起来。”
许观尘一愣:“哈?”
“他们家二公子前几日摔断腿了。”
“……嗯?”
许问正经道:“明天可没人背你上轿子了。”
“哦。”许观尘亦是正经道,“那就请我的亲哥哥背我上轿子吧。”
许问看了他一会儿,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许观尘揉揉眼睛:“萧启还有徐府的人都在院子外边守着,兄长进来,没有被他们看见吧?”
许问笑了一声:“我连城墙都出入自如,他们哪里看得见我?”
于是许观尘往床榻里边挪了挪,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天不早了,睡吧。”
兄弟二人平躺在床榻上,算算年份,他二人该有十二年没见了。
一开始是有一些不自在与拘谨的,后来就——
“你把你的脚给我放下。”
“兄长压着我的头发了。”
许问没挪,许观尘也就没挪。
默了半晌,许问磨了磨后槽牙,问道:“你这……小、小混蛋,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男子了?祖宗们都知道么?”
其实许问不是想说这个的,他倒挺想问问他,这些年来,过得好不好。只是这话不用问,许问这些日子,自个儿也看见了,他过得苦。
许观尘轻声道:“祖宗牌位前我说过了,柴伯知道之后,拿家法把我抽……”
“抽哪儿了?”许问立即从榻上坐起来,扒拉他的衣袖,“哥给你看看,你一个主子,怎么就由着他抽你?那个萧贽吃素的?”
许观尘反手扯了一下他的衣袖:“早就好了,不疼了。”
“噢。”许问顺势在他身边躺下,想了想,道,“算了,你爱做什么就去做吧,现在哥哥在呢。”
许观尘点点头,咕哝了一句“谢谢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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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问笑了笑,又道:“我死的时候,你哭了没有?”
许问才躺下,说了这句话。
他死了的消息从雁北传回来的时候,许观尘哭得可厉害了,他能跪在灵前流一整天的眼泪不停歇。
结果他就这样轻轻巧巧地把话说出来,许观尘不高兴。就像被点着一般,掀开被子,猛地从榻上坐起来,随手抓起锦被,团吧团吧,摁在许问脸上。
许观尘轻声骂道:“你这……混账,爷爷给你点的长明灯都还亮着,你怎么对得起爷爷?”
许问憋着气,伸手拍拍他的手:“谋杀亲哥……”许问顺着他的手摸上去,又拍拍他的脸颊:“我的亲亲弟弟受苦了。”
许观尘把被子拿开,却认真地问他:“兄长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也没什么。”许问摆了摆手,拽了拽他的衣袖,让他重新躺回榻上,“元策总拿战场上的俘虏炼武傀儡。你知道的,你哥哥我从小就是武学天才,资质超棒,就被他看上了。”
许问不大在乎地笑了笑,继续道:“西陵人炼武傀儡,两种法子,灌药和受刑双管齐下。我一开始喝药,也糊糊涂涂的。住在牢房里,清醒的时候就用手指往墙上刻字,把我们家里人的名字、我认得的人的名字都写下来,还有从前祭祖,祖宗的名字也记得一些,全都写下来,一个也不敢忘记。”
“就喝了三年的药,三年都很糊涂,有的时候连字也不认得,更不要说认得写下来的名字了。之后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到底是谁,元策那边的大夫说武傀儡已经炼成,元策就把我带在身边,戴着面具帮他办事。”
“于是就在暗地里帮他办事,帮他杀人啦,有的时候也做一些偷账本名册啦,下毒暗算之类的肮脏事情。”许问得意地笑道,“不过我帮他办事情,全都留了证据。来之前就交给他的兄长了,他这次回去,他的兄长下好了套等着他,只怕他要摔一个大跟头。”
“其实一开始也确实被炼成傀儡了,好一段时候都不是很记得事情,元策说做什么就做什么,后来和他一起去雁北,看见对面城楼的屋顶上有一个小道士在打坐,我忽然就想——”
那个小道士就是许观尘,许观尘与元策在雁北交过两次手,如果许问被炼成武傀儡之后总跟着元策,自然能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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