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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褚钊眉眼发红,似是想追上去继续谏言,他清楚此举是生生割了萧祈的心头肉,可他也清楚此事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谢濯此前曾分别与他跟荀远道等人密谈,他早在萧祈之前就知道了这个决定,他惊愕于谢濯能洞察到即将到来的战乱局面,更惊愕于一介文臣居然能存下这般坚定的心念。
“陛下,谢大人之前——”
他想这一切倾盘托出,想让包括萧祈在内的所有人都能明白谢濯的苦心,可荀远道却按住了他的肩头,制止了他的动作。
“陛下累了,明日再议。”
荀远道脊背忽然佝偻了许多,他扶着褚钊肩膀踉跄起身,苍老又无奈的结束了眼前的一切。
他太了解萧祈了,他明白这种关头只能这样处理,倘若再逼一分,萧祈兴许会直接退位,带着谢濯远走高飞,所以眼下他们什么都不能做,他们只能指望谢濯走完最后一步棋。
春日未到,寝殿外的草木萧索,全无宫城该有的气象。
萧祈不喜花草,也不愿宫中更换花卉上劳民伤财,那些盛开于冬季的奇花异草都早早被他倒卖出宫,换了银钱充填国库。
他只挪了两株歪七扭八的梨树种在殿外,谢濯易咳,他总想着等梨子结果便多煮些梨水给谢濯调养。
这点心思如今是用不上了,去年就未结果的梨树依旧枝杈嶙峋,估计活不过这个冬日,枯槁扭曲的枝杈将廊下的身影割裂至难以成型,唯独完美无缺的避开了那双的眼睛。
鸦黑澄明的眸子从枝杈之间送来盈盈光亮,局促又仓皇的弧度兴许是天底下最无奈的掩饰。早已等候在此的谢濯似乎是想笑的,他想同幼时那样笑眯眯的哄着萧祈听话,给萧祈宽心,他也的确做到了,在挣扎了数次之后,他将双眼弯成了一个漂亮的弧度,连眼尾的小小红痣也比往日里活泼许多。
近在咫尺的十几步,萧祈没有走过去,他止住了自己一意孤行的脚步,终究是停在了悬崖边缘。
他久久看着廊下的谢濯,未出一言,等到忽起的风吹折最脆弱的一根枝杈,他才咧着嘴角,缓缓蹲下身去大笑出声。
他是抱着仅存的一丝希望的,他妄想着能凭借一时冲动,理直气壮的抛下一切带走谢濯。
可看过这一眼他便懂了,他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留不住,因为谢濯早就和那些人一样,替他做了最明智、最该做的选择。
萧祈第一次见到谢濯,是在宫城的长街上。
三九寒冬的夜里,负责顺手给他送饭的内侍忙着热闹的宫宴,根本没想到他这个不受宠的小皇子还在等着一天一顿的残羹冷饭。
他饿得睡不着觉,只能踩上单薄的短靴,努力扑腾着小短腿从住处破败的围墙上翻了出去。
那是一场盛大的宫宴,宫城里的达官显贵们觥筹交错,同他血脉相同的兄弟们穿着锦裘皮袄玩着最新奇的烟花,只有他拽着自己脏兮兮的小褂子贴着黑洞洞的墙根猫腰前行,着了魔似的循着饭菜香味嗅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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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逛过宫城,更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巡守的侍卫眼尖,看见了他畏畏缩缩的身形,他吓得慌不择路闷头就跑,结果踩到暗冰脚底一滑,结结实实的摔了下去。
磕得门牙漏风事小,被侍卫抓去御前问罪事大,萧祈年幼早慧,知道此番凶多吉少,他万念俱灰的皱巴着小脸打算束手认命,但他突然发现他并没有真的摔倒。
有人迎面扶住了他,柔软温暖的裘衣裹上了他冻得发僵的身子,凶神恶煞的侍卫突然没了声响,他迟钝兮兮的回头看去,他看到那些人全都收刀拱手,规规矩矩的跪在了他眼前。
他借着谢濯的威风,平生中第一次尝到了身为皇族的尊严。
那是一种奇异又解气的滋味,可以将所有睥睨他的人踩在脚下,但他没有回味太久,因为他闻到了谢濯怀里的糕点香。
后来谢濯抱了他一路,送他回到住处,分给他宫宴上香喷喷的糕点,他捧着酥饼糖糕头也不抬的啃得满脸都是,直至把谢濯给的糕点都吃完他仍觉不饱。
于是他伸出黑漆漆油乎乎的小爪子扯住了谢濯的衣角,那会没人给他开蒙,没人教他说话,他含糊不清的说了一个“饿”字,想再讨些吃得,就在那一刻,谢濯忽然俯身下来用力拥住了他,紧得他挣脱不开,也喘不过气。
他困惑不解的蹬了两下腿,嘴里叫唤着不成句的字眼,还把脏兮兮的脚印踩得谢濯满身都是,最后见谢濯不再给他吃食,他便忍无可忍的挣脱出来,跑回了自己的破屋里头。
他本以为谢濯不会再来,可到了第二天的夜里,谢濯便摸黑进了他的宫院,给他带了满满一食盒的热饭热菜,有鱼有肉,还有太多他没吃过的东西,他将自己噎得满地打滚,就差连着碗筷一起塞进嘴里。
从那以后,谢濯每隔几日就来看他,不仅给他带新的被褥衣裳,带新鲜热乎的吃食,还给他带令他深恶痛绝的笔墨纸砚,抱着他一笔一划的习字读书。
枯败的荒庭因而不再凄凉了,谢濯会在抽了新芽的树下陪着他背书,会笨手笨脚的跟他爬上房顶,给他讲月圆月缺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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