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瘴毒凶险,蟒血腥热,即便事先服过解药也难以招架,更何况是谢濯这般病怏怏的底子。
他一路昏迷,直至被狄骧带回营盘没转醒,卫凌骂骂咧咧的把他扛回帐里扒光,扔去药浴里泡着,又扯回狄骧的领子,连着朝狄骧屁股上踹了好几脚。
常言是敢怒不敢言,而狄骧是不敢怒更不敢言。
他挨完踹便瘸着腿跑去把自己浆洗干净,换过衣裳就立刻回来低眉垂眼给卫凌打下手,起先还大惊小怪的戎羌人经了几个月的洗礼早已心平气和,见他又老老实实的抱着药杵蹲在帐外捣药也不惊奇,只是再三感叹自家小王爷真是神勇无比,连捣药都捣得气吞山河。
十几味药按剂量碾碎熬煮,再加一包谢濯从辰梁城里带出来的补药,两个灶火,两个药炉,狄骧已经应对的轻车熟路。
他拆开严严实实的油纸包,仔细将难得的补药倾倒出来,碾碎筛好的药粉没有受潮,也没有一丝杂质,这都是萧祈在谢濯临行前亲自备出来的。
一个三碗水煎一碗,一个是五碗水煎一碗,狄骧手脚麻利的煮好了两碗药,谨慎无比的端着托盘去往帐中,生怕惊扰的里头的人。
帐中药香苦涩,熏得人浑身都不舒服,狄骧竭力忍着鼻腔细痒,手上有些轻微的抖动,他正想绕过屏风将药递给卫凌,结果卫凌探出半个身子没什么好气的单手一夺,稳稳当当的劫了他的东西。
“谢,谢濯他……”
越漂亮的眼睛,凶狠起来就越像一把刀,狄骧上过战场,围过狼群,却抵不住卫凌这凌冽又厌恶的一瞥。
他只得赶忙噤声不再言语,卫凌懒得跟他浪费时间,拿过汤药便去喂谢濯服下,他杵在屏风外头听着里头呛咳连连的动静,心里难受得不是滋味,可又怕自己待久了讨人嫌,只能赶忙轻手轻脚的转身出去。
狄骧走后,谢濯才倚着浴桶睁开了眼睛,他瘦得几乎脱相,十指皆是瘴毒侵染的乌青。
卫凌没好气的扳着他下颚往他嘴里灌药,辛辣涩苦的汤药和这满桶药浴勉强帮他回了几分血色。
“记下…...从上次那处,再往坎位行二百七十四……”
谢濯哑得厉害,鲜血从他干裂的唇上缓缓渗出,卫凌皱着眉头拿衣袖替他擦了,又喂了他两口冲淡药味的温水。
“走到这之后呢,大概还有多远。”
浴桶里水汽蒸腾,沁得卫凌也眼尾发红,他俯身搂过谢濯打颤的肩颈,这些解毒的草药都是性烈的东西,谢濯早年就让瘴毒伤过一回,眼下根本遭不住。
“不一定,可能就在眼前……也可能……咳——咳……也可能,还有段路……”
血水殷红,溅去水中便消融殆尽,谢濯倒是个硬气的,咳了血也不吭声,只偏头靠着卫凌的臂弯虚虚缓了口气。
“那林子是活得……当年的路,不好找……”
“.…..知道了,知道了,又没催你,先起来歇着,下次再说。”
卫凌依旧习惯性的嘴碎,只是没再阴阳怪气的骂谢濯不要命,他伸手下水扶着谢濯起身,谢濯明明手脚无力,还病病殃殃的拿过一边的干净衣服往下头挡,他忍无可忍的翻了白眼,恨不得直接撒手不管。
“行了,挡什么挡,老实点,你身上什么老子没有,老子有的你还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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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浴刺激筋骨,谢濯体虚不能泡久,他医者仁心,心系病患,坦荡得要命,谢濯越不好意思,他就越明目张胆的往下瞧,直把谢濯逼得有气无力的伸手挠人。
“——好了好了,你再给我抓坏了。你家那崽子又来一摞信,我去拿给你看,你告诉我怎么回。”
谢濯能跟他闹,就算是扛过了这一遭,卫凌眉间稍有舒缓,这才勉强轻松了一些,他移开目光快步把谢濯抱去榻上,又放下榻边的布帘,让他自己擦身收拾。
萧祈的信,每一张都不薄,且都是些琐事。
例如御膳房做得新式糕点又被阿泽偷吃了,荀远道夜里看书瞌睡被燎了胡子,寝殿里的梨树居然抽芽转活,估计来年就能结果。
萧祈事无巨细的写着,一言一句皆是工工整整,他在整顿朝局,废弃沾亲带故的权贵,收回大权,他在行最专权专政之事,在做最难最险的变革,可他在信中只字不提。
他在极力向谢濯展示自己过得很好,字里行间皆是轻松快活的少年意气,他甚至提及御花园里又多一窝野猫,母猫喂不过来,阿泽便整日带着羊奶去喂,最后把几只崽子被喂得跟个球一样,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
谢濯的回信同样如此,只提越州风土人情,不提战事艰难,只是他的信需卫凌代笔,他这些日子反复出入瘴林,体力消耗太大,手上握笔不稳,写出的字必定会让萧祈看出破绽。
“还写点什么?”
卫凌叼着笔杆翘起了二郎腿,他手中的信纸写满了三页,谢濯也是个能编的,明明根本没在越州城里待多久,居然还能把城里街巷说得有模有样。
“对了,用不用把小东西也提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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