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问:“为何说我非真心求算?”
迟钧天道:“察言观色,并无不可。我观你目光神情,全无牵挂,寂焉不动,竟还未遁入空门,真是奇事。”
师兄赶紧使眼色,迟钧天却不理睬。
公子只不动神色,对身边的仆夫道:“走吧。”
迟钧天却叫住了他:“留步。”
她道:“我有一法,可纵观你毕生命格。”
接下来便是那问生辰年月,出生何地,父母亲人的算命法,她在命格纸上涂涂画画,眼中却渐渐有簇火焰烧了起来,目光灼热看向公子:“你可愿入仙门?”
公子打量她一眼:“愿闻其详。”
“以你心性,在尘世间逗留,岂不无趣?”
她语调不怎么客气,而公子从容作答:“仙人清修,也是无趣。”
“我不清修,”迟钧天扬起头道,“我要游遍名山大川,看地脉,观气运,推演天机命数,超脱天道桎梏。”
她见公子略有思索之色,接着道:“你与其羁留尘世,倒不如拜我为师,去看看尘世外的风光。”
公子思索一会儿,欣然道:“好。”
师兄大惊失色:“师妹啊,你这是要做什么?”
迟钧天白他一眼,转身便走,公子施施然下车,随迟钧天而去,师兄拿着那一方“神机妙算”的幡子追过去:“师妹慢点儿 !”
就此翩然而去。
随后场景如浮光掠影匆匆闪过,最后停在闹市之中,树下对弈的迟钧天与公子身上。
迟钧天边斟酌落子,边道:“我近几年,愈发觉得陷于困局,总解不开最后一道。”
公子已换了装束,乌发半束,着一身黑袍,神情淡漠,气息萧远。
迟钧天看他一眼,又道:“你近日亦有些心不在焉。”
他目光稍动,放在街头行人身上:“十几年前你收我为徒时,曾说我求算姻缘并不真心。”
迟钧天点头道:“我记得。”
他说:“确是真心求算。”
迟钧天难得笑了出来。道:“你这种人,也有此等念想?”
他仍是从容,落下一子,道:“有时觉得,若有一人能常伴左右,未尝不可。”
迟钧天摇头:“我深知你早已忘情,这不过是心魔迷障,日后切莫大意。”
她说着,甚至开了个玩笑:“我闻说北地剑阁有养剑法,要取冰原寒铁,日日以心头热血温养,方铸成稀世神兵,纵然剑阁弟子个个过人,也已有数百年未有这样神剑现世。可见,怀有凡间情愫之人,谁又愿来招惹你这冷心冷情?你真想找个道侣,怕是只有往剑阁里去了。”
第74章 欢筵
公子听了这话, 只是道:“我已与你同路多年,该走了。”
“也好。”迟钧天并没有挽留,道:“你我有缘再会。”
——随后便又换了场景。
光阴如流水, 又是一局对弈,萧九奏懒懒散散看着棋局, 而迟钧天拈子落下:“弈棋一道,先布局, 进中盘, 最后收官,眼下将进中盘了。”
萧九奏道:“我天资不如你,师妹在想什么,我总是不懂。”
“我也颇不想同你说呢,”迟钧天难得笑了一笑,“自从徒儿向我辞行, 自己去游历,我便没有知音了。”
萧九奏:“他原本并无一点儿修仙的资质, 却悟出直上三重天的道来,实在蹊跷。”
“不蹊跷,”迟钧天道,“天生人, 有杀心、莲心、灵犀心三慧根, 三心驳杂不纯者,不能修仙,可他三心却生得不偏不倚, 原本就是特殊。”
萧九奏摇头:“三心不偏不倚之人,当在不痴不慧中。”
迟钧天一笑:“师兄总是墨守陈规,世人皆困于三心中,他却能不受天赋慧根所限,你难道还不明白么?”
萧九奏不说话。
迟钧天起身离开棋盘,俯望下方苍茫人间:“我猜,他生来便在这五行天道之外。”
她继续道:“我在天演时阅遍典籍,在人间也研读无数史书,萧九奏,你猜我看出了什么?凡间盛衰映照天道气运,天道衰而人间乱——仙人遗世独立,本应与人间毫无关系,但你可知,凡间盛衰与仙道帝君竟然息息相关?”
萧九奏:“天道盛则仙道人间同盛,仙道繁盛,生出不世天才,登上幻荡山,当然息息相关。”
迟钧天摇头:“并非如此。你可知凡间大动乱后,何时止息?”
“我不知。”
迟钧天眼眸中燃起一簇兴味与狂热的火:“不是在帝君登上幻荡山后,而是在他居于幻荡山已久,渐渐销声匿迹之时。”
“我们都以为天道恒久不移,只是盛衰交替,可为何不能是天道亦有生老病死?假如天道并非衰极而盛,而是换了新天……那么新的天道又从何而来?是幻荡山上的帝君么?师兄,你想,幻荡山此处,传说上接天道,下连地脉,非要登上幻荡山才能称帝?怕不是只有此处,能让人渐渐变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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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妹,够了。”萧九奏深深吐出一口气:“你疯了。”
“我没有。”迟钧天一步步走近他,眼中的灼热甚至逼得萧九奏后退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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