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拾遗录 作者:羹一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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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他一挑浓眉,满是嘲讽和鄙夷。
白啸泓哼笑一声,他就是瞧不得谁在他面前装腔作势,他拉了季杏棠一把,季杏棠拍拍他的手背让他松开,又和气地说道,“小弟资历浅辈分低哪有抬爱一说?冯馆主的为人江湖上有目共睹,当初的北伐余势,上者娶姨太太购置藏娇金屋,下者狂嫖滥赌花天酒地,早先摆起正人君子模样的后来都成了鱼肉百姓的阔佬。早就听闻冯馆主给了警备员司令两掌,是嫉恶如仇的真君子,又何来乡野鄙人一说?”
“东洋人存心相犯,失地之责不测。实不相瞒,沈公多有自责,离开上海再赴战场是早晚的事。只是现下沈公的身体江河日下,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敢自比季布一诺千金,但季某人可以担保,一旦沈公身体无恙便会离开,现在还请冯馆主多有担待。”季杏棠又说,“鄙人知晓冯馆主是不拘小节之人,从不打金银细软的算盘,倒是我满身铜臭,黑金产业有的,金融产业也有,拨一批善款来救济东北的灾民和关外的义勇军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同是在上海滩打天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冯馆主又何必咄咄逼人。”
这语气委曲求全里又含着不卑不亢,冯友樵眼里露出精明的光,他非要鸡蛋里头挑骨头,忽地一瞥对上季杏棠的眼睛,不怒不恼地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时而阔佬时而瘪三?还是比不上你季杏棠出手阔绰?还是说就你有爱国明志之心,我是不入流的鸡鸣狗盗之辈?”
“不是”,季杏棠忙打断了他的话,刚要开口又被白啸泓拦住了,他把季杏棠拉到身后,冷峻地盯着冯友樵,不屑地说道,“冯馆主,我兄弟敬你秉姓豪爽襟怀坦荡。又知道你交友不分贵贱一视同仁,才斗胆前来交个朋友。且不说兵者相见还要行个兵礼,上来就要我们吃拳头是什么意思?你门下的政治犯、落魄士、失职军人、江湖豪客,我兄弟哪点儿比不上他们?你要军火要粮饷,我兄弟二话不说好声好气地来给你送。还有之前的事,我兄弟感激涕零,怎么到了你这儿就成了自居清高目中无人的狂傲之辈?无心之言便罢,如若不然还真是小肚鸡肠。”
白啸泓说的之前的事是冯友樵带人暗杀了暗中开枪重伤许宝山、害了柳莺儿姓命的日本特务。
“我奉劝冯馆主也不要欺人太甚,沈正嵘如果有罪,国家自有法律,你要是非要采取私人行动,哼,沈公是我白某人的客人,我有保护之责义不容辞,你若是敢伤他一根毫毛,白某人必起尽青洪两帮兄弟,你的徒子徒孙,一个、也活不得。”说这话,他紧攥住季杏棠的手,天生的暴戾脾气,再怎么都压制不住,是看不得他受一点儿委屈。
季杏棠暗叫糟糕,这可如何是好。他揪着眉瞅了瞅白啸泓,又听冯友樵说,“呦呵,好大的威风,是不是我还要喝辣椒水、坐老虎凳,再挨个七八十仗献个雪里红让你们痛快痛快。小子,你狂,回去问问你们家老头子敢不敢和我这么说话!”
冯友樵一卷袖子,背身离开,“关门,送客!”
人连门都没进去又何来送客一说。
季杏棠忙跟了上去想要一些挽留的余地,白啸泓拉着他就走,“不跟这老东西耍混蛋!大不了血拼!”
气冲冲地走了一段路,季杏棠甩开了他的手,“你总是这么冲动,非要招惹他干什么呀?这下怎么收场,等着他来炸死你吗?”
白啸泓吁了口气,看着澄澈的天幕又看了看季杏棠,“好话歹话都说尽,他想炸就让他炸,就他不怕死不要命。让他趾高气昂地踩人头上逞威风?”他抵掌猛地拍在季杏棠脑门上,“瞧你那怂包样,忍辱负重也不是那个怂样。”
季杏棠往后退了两步,把搭在胳膊上的外套给他披上,轻声细语地说,“我哪有?我就是好生和他说话,他虽然穷凶极恶却是实打实的好人不是?官逼民反敲骨吸髓的恶社会少不了这样的人。他的兄弟虽是三教九流,还有个统一的宗师武馆,我们尽力不要和他对着干。”
白啸泓又生了闷气撇过头不理他了,季杏棠也不多说了,“没事你就回去看宝子罢,你不抱他他又要哭了。”
可恨、可爱。
白啸泓伸手折了头顶的梅花穗儿,簪进他衣襟里。季杏棠四处瞅了瞅拂手要挥掉却被他攥住了手,只听他问,“杏棠,要是有一天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会不会像现在这么开心?我想要一个和你一样好的孩子。”
季杏棠收回了手把梅花塞进了衣兜里,只当他是在开玩笑,“想什么呢?还不如开个武馆来的实际。”
第55章 美人入梦
其实白啸泓一点儿也不喜欢宝子,也不喜欢抱他,要不一掌托住宝子的屁股让他倚在怀里;要不就让他骑在大腿上,头和身子都贴着腿面,腾出来两只手该干嘛干嘛。宝子还喜欢流口水,把手戳进他嘴里,还经常哭嚎,把他烦的要命,白啸泓直想把他扔到苏州河里当鱼食、吊在外白渡桥上晒成人肉干。
白啸泓把宝子放在沙发上,他又哭着伸了两个手去够,把眼睛都哭没了还咧着个嘴口水直淌,又丑又不乖。越是这样他就愈发的想那个孩子,和季杏棠一样,恬美又安静。
季杏棠看着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便把宝子抱了起来,宝子好像很讨厌他身上的味道,不让季杏棠抱、一抱便要蹬他。季杏棠也没辙把他放回白啸泓腿上他才安宁。季杏棠拿着手帕给他擦口水,“宝山兄那儿我去看过了,伤好得差不多了,说话也和颜悦色,只是我一说宝子他就不理我了。”
白啸泓说,“他儿子直接给他扔门口,我就不信他是铁打的心肠。你瞧他身上整天一股奶气好大的烟味都掩不住,我都没有法子出门。”
白啸泓一说话宝子就咯嗬笑,这才给季杏棠三分好颜色,刚能握住鹌鹑蛋的小手伸出来去翻季杏棠的兜,那梅花穗有些萎了,花瓣冰冰凉凉扑簌着掉在他脸上,他就眨眨眼。季杏棠伸手拿开笑着说,“若是叫他知道是你摘给我的他又要生气。”
白啸泓看着他的手掌,像掬了一捧白雪落了红,白的透亮红的诱人,他伸手说道,“给我拉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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