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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歌愈发上前一步:“你滇南病危之时,送信的白鸽,是不是你放的?”
冬日里微弱的光只照亮了祝政半面,看不清楚他的神色。祝政答:“不是。”
他在撒谎。
常歌毫无证据,但直觉就是祝政在连续地撒谎。他上前一步,继续逼问:“你病危,为何通知曾背叛你的游心?”
常歌还想问:为何告知游心,都不告知我。
这句话在常歌心中翻腾着,他总摸着这句话的语气含义有些难以描述的暧昧,还是按下不表了。
“游心待我披肝沥胆,亦不会对我的真心视而不见。”
“你说什么?”
常歌好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常家代代忠勇、个个良将,然而不知是天妒英才或是皆有他因,常歌家中的人逝去的速度似乎总是那么的快。有些叔叔伯伯,这次还在抱着常歌喊着“常歌长大咯”,下次再见的时候,却空留一块小小的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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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他的父亲。
父亲甚至,都没来得及参加他的冠礼,就急急地撒手去了。好像有什么非走不可的原因一般。
很久以前,他妒恨过游心,也妒恨过司徒家。为什么都是大周朝的定国|安|邦氏族,常家需要四处征战戎马,个个落得凄凉下场;而司徒家则安于庙堂之上,个个锦衣玉食、高枕无忧。更无须说,司徒空年纪轻轻便封了卫将军,日日伴于君侧。司徒玄更是逍遥公子,醉心琴棋书画,两耳不闻窗外事。
广陵大战他初尝挫败之时、郁林一战身中蛊毒之时、南阳战役身中数剑之时……苦楚漫上心头,他都有闪念纵过——
祝政现下在做什么?是不是庙堂高歌?是不是安康喜乐?是不是……身边依旧跟着游心。
这一切的不满和失衡在大周宫城兵变之后愈加爆发。
卫将军只需要做这么一件事情,游心却还办不好。
更不用说,代代忠良的常家,从未听过一句“披肝沥胆”。
这句忠心之词,居然被祝政用在谋逆族人身上,这在常歌听来,尤其刺耳。
远忠不如近佞,诚不欺我。
常歌怒火中烧,他咬牙问道:“常家人,到底算什么?有用时论功行赏、无用时即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我父亲日日训诫义胆忠肝、勿有他想,却被无端鸩杀。枉他一生戎马,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难道常川不配你一句‘披肝沥胆’么?难道常家不配你一句‘忠心不二’么?你以这样的话语来谈论一个谋逆氏族之人,难道不觉讽刺么?”
祝政面有愧色,抿唇不语。
常歌步步逼近:“不辨忠奸……看来大周真是亡的恰如其分。”
祝政扫视一眼常歌,沉着声音说:“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么?”
“那你又知道你现在在做些什么么?祝政?”常歌怒火攻心,快速应道。
“我知。”
祝政再不是乍梦初醒时分斜倚着身子的祝郎姿态,现下他面若冰霜,常歌仿佛又望见了之前那个捉摸不定的王。
祝政缓缓起身,说:“你最没有资格质问我。”
他拍了拍宽袍,拂袖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1]益州单设尚书台以分权,尚书令执掌;荆州丞相开府,尚书令为丞相属官;吴国设尚书台,但基本以羊丞相为中心,实被架空。
[2]鞶囊:装印鉴的小荷包
☆、疑心
祝如歌听着帐中争吵,想为将军出头,却听不明白二人争执的内容,只得站在主帐门口惶恐踟躇。
山河先生掀帘而出,还险些撞上了他。
如歌一眼瞥到向来镇定如常的山河先生,竟罕见地情绪失控,挂着一丝怒色。他不敢阻拦,由着先生向外走,望着他一把拉了囚车笼门,坐了进去。
祝如歌听到帐中翻倒之声,掀帘一看,连将军也在发脾气,将桌上能掀的东西都掀了。
常歌背对着主帐门帘站着,怒从心上起,带着他的胸腔肩膀都强烈耸动。
这背影看着确实是满腔怒火无处发泄。除此之外,将军今日未披甲,不知是前两日寒毒折磨还是近几日茶饭不思的缘故,如歌只觉得他的背影带着些瘦削、也带着些悲凉。
祝如歌进帐,默默拾掇着地上的狼藉,待他呼吸平静了些许,这才轻声说道:“将军别气了。先生自己进了囚车了。”
“进了就进了,冻冻他清醒清醒。顺便,再把囚车给我挪远点儿,看着烦。”
“是。不过将军,外面……还在化雪呢……”
建平的冬日,虽在南部,但深山冻雪,可不是开玩笑的。常歌前几日才受了那彻骨寒风,听他一劝心中也有些担忧起来。
常歌顿了顿,说:“你去送大氅,不许说是我送的。”
说完,他看也未看如歌一眼,径直往内帐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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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
巴陵云溪行宫。
事出紧急,荆州丞相梅和察连夜冒雨奔至宫城,将世子自歌舞升平中一把捞了出来,逼着他面对荆州的狂风骤雨。
山河先生势头正猛,方才定了衡阳、同交州联盟,接连被世子因个人恩怨折辱。私仇恩怨倒也算了,让梅和察未能料到的是,世子居然在家国大事上也昏聩无比。他趁着各路将军出防之际,居然大逆不道、行弑父篡位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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