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佐从湖中站起，双脚踏在湖水的波纹里。

　　“弗恩。”他忽然面向岸边的小巫师，懒洋洋地说，“休了一年假，我也该走了。”

　　弗恩一愣：“您这就要走了吗？”

　　夏佐抖抖身上的水珠，刚才还湿哒哒的衣服，立刻便被烘干了。

　　他仰头望向天空，身后徐徐缓缓得，展开一双洁白的翅膀。

　　随着翅膀的展开，他逐渐脱离水面，朝着天空升去，人也开始变得透明。

　　空气里传来那人慵慵懒懒的笑声，还有向来不羁的声音。

　　“我得走了，再不走天堂要派人来捉我回去了。天堂事务繁忙，保重啊小菜鸟。”

　　弗恩仰头看着半空中半透明的人。

　　他黑色的衣服展开了，衣袂飒飒得向后飘着，一双洁白的羽翼，遮住了空中的圆月。

　　金色光晕随着翅膀扇动，一点点地落下，像是下了一场金色的雪。

　　站在湖边的小巫师，手上原本还抱着黑色的外衣，却在这金色的光点里消失无踪。转眼，就成了两手空空。

　　他眨眨眼，脖子都仰得酸了，眼睛也有些泛酸。

　　鼻子也酸酸的，再一眨眼，就落了一滴眼泪。

　　他觉得自己这可能是疯魔了吧，不然怎么会觉得，那位看起来游戏人间的神明，吻在了他的额头呢……

　　是的，经过这一年的相处，他已经知道：这个闯入凡尘世界的大佬，原来是位手握重权、掌管着半个天堂的神。

　　“您还会回来吗？”他用尽力气，朝着空中大喊。

　　回答他的却是一声轻笑，一如那人无数次挂在他身上时，发出的清浅笑声。

　　往常，伴着这声音的，都是温热的鼻息和那人纯净的、强大的圣光力量。

　　而今却是什么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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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大概是不会回来了吧……

　　弗恩想。

　　*

　　城堡里，窗外的圆月尽数变成血红。

　　床上熟睡的人，唇上沾满吸血鬼殷红的血色。

　　伊凡从桌边取来那枚由夏佐制作完成的戒指。

　　银质的链条，上坠着一枚满是咒文的乌金咒戒。月光撒下来，戒指泛着交相呼应的血红。

　　身后忽得，响起一声急促的呼吸。

　　转身，入眼的便是一双血瞳。

　　强大的黑暗之力，霸道地扫过整个房间，那双血瞳的主人最终定格在桌边金发的少年。

　　“过来。”凯里说。

　　声音低沉而带着蛊惑。

　　伊凡眨眨眼，看着眼前强大的吸血鬼，没有任何惧怕，也没有任何闪躲的，抿着唇笑了。

　　他展开双臂，目光灼灼得望着他的殿下。

　　“不要。”他声音软软地撒娇，“殿下，您过来抱抱我。”

　　话音落下的当口，一道黑影闪过，再一晃神，金发的少年就被男人紧紧抱着，几乎揉进了怀里。

　　伊凡垫着脚，小心翼翼把那枚乌金戒指戴到凯里的脖颈，又在他唇瓣上小小地啄了一下。

　　“欢迎您。”他说，“我的吸血鬼殿下。”

　　凯里立刻地，便瞬移着将人推到了床上。

　　“宝贝，是不是需要这样提醒你，换个叫法？”

　　少年眨眨眼，勾上他的脖颈，吻在他的喉结，说：“欢迎您，我的吸血鬼先生。”

　　男人满意地把人抱住，不经意间的抬眼间，又看见那副挂了多年的画像。

　　顿时，漆黑的双瞳扬起一阵风暴般的波。

　　因为他看到，那幅少年送给他画像里，他撑伞站在高高的石阶上。

　　那一天，雨滴一个个落下，溅在他的耳边。

　　而画像里的他，一双幽深的瞳孔里，米粒般大小的地方，是一位唇角含笑的少年。

　　若非变成吸血鬼，拥有这超乎寻常的视力，这画中米粒大小的小少年，也许永远都不会被人发现。

　　“宝贝。”他吻着少年的唇瓣，忽然说。

　　怀里的少年，轻轻得颤了颤闭着的眼睑，小声哼哼：“嗯……殿下？”

　　“我发现了你的小秘密……”他说，“那幅画像里的小秘密。”

　　少年怔了怔，再看向那幅画像时，连耳朵都红了。

　　“那个是……唔……”话说到一半，就被人吻住了。

　　男人低沉霸道的声音响在耳边。

　　“宝贝，今晚你逃不掉了，再为我生个吸血鬼宝宝吧……”

　　……

　　*

　　今夜，很长……

　　也很漫长……

　　跌坐在湖边的小巫师，直到空中都人影都消失，也没能起身。

　　夏佐走了。

　　那个最喜欢挂在他身上的神，终于离开了这片凡尘泥泞，飞往他圣洁的天堂了。

　　那个初入这个世界时，指着他说“我要弗恩”的人，来时没顾得他的意愿，走时也未能顾及他的感受。

　　脸上划过两行温热，他手指擦擦眼角，又掉下一串的泪珠。

　　“就这么走了啊……”他喃喃地自言自语。

　　“当初不是说好，要我的吗……”

　　声音里满是茫然，望着那轮圆月的眼睛里也满是茫然。

　　望着面前空荡荡的空气，他终于还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疯了一般得朝着月亮的方向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