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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浦深向卡车外探了探头,轮胎在布满泥巴的水坑里陷得很深,一时半会儿估计是出不来了。
司机在四处寂静的夜里高声咒骂着这倒霉的差事,连带着骂后面那个背着个脏布包的臭小子。
“还有七八里路就是戡瘠山监狱,你他妈自己走过去吧。”司机叼着烟,骂骂咧咧地说。
周浦深二话没说就跳下了车,他仔细勘查着周围的环境。发现这里四周都是连绵的山群,且地势低洼复杂,山路上横着断枝落石,没人领着根本找不见路。
真是个关人的好地方。
幸好,周浦深眯缝着眼看过去,通往监狱的似乎只有这么一条山路,夜里奔袭六公里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少年活动了一下筋骨,先是借着月色蹲**子,拔刀划破了卡车的后轮胎,接着便趁司机还没注意的时候朝远方头也不回地跑。
他才不管那司机是不是会困死在这山里。
最好,所有的帝国人都不得好死。
当周浦深终于到达戡瘠山监狱的时候,夜色已经浓得连月亮也看不见了,天上阴测测地飘着些细雨,粘在少年汗湿的背上,冷得他发抖。
他在大门前被卫兵盘查了老半天才被放进去,卫兵通知了他的管辖范围之后,也没告诉少年他的住处在哪儿。周浦深四十八小时了就吃了那一碗饭和两块肉,跑了六公里路之后军装背心湿透了,小小的少年又冷又饿,下意识地就开始寻找避雨的地方。
干脆去看看管辖地吧,周浦深破罐子破摔地想。
周浦深隐隐约约听班长说过,戡瘠山关押的都是军事犯人,看守等级是最高的。就凭这四周的荒凉一片,哪怕是发生了意外犯人都逃不出多远就得乖乖回来。
深夜里监牢门外未见值班的卫兵,想必是巡逻去了,周浦深抱着个臭烘烘的军用包,一言不发地验了脖子上的识别器和两只虹膜,那扇铝合金制成的自动门发出轻微的声响,向两边打开了一个仅能容纳一人通过的面积。
周浦深鬼使神差地踏了进去。
这里并不如少年脑海里所想的污糟一片,反而十分干净。不仅没有排列紧密的格子间,对于监狱来说反而显得十分宽敞,因为是暗夜里,所有的白炽灯都关掉了,只剩一盏走廊里的声控灯暗暗地亮着,连里头犯人的脸都照不清。
钨合金所制的栏杆牢牢地锁着里头躺在床上的瘦削背影,少年躺在床上,两只脚耷拉在窄窄的铁床外,百无聊赖地将双臂枕在脑后闭目养神。
周浦深陡然间觉得自己的心狂跳了起来。
他觉得诧异,自己入伍这么多年一直像是这般行尸走肉似的活着,可自从踏进了这个与世隔离的地方开始,他胸膛里的那颗心就像是要提醒他什么似的,在寂静中不停地,重重地撞击着自己的胸口。
监牢背后的小房间里有一扇小小的天窗,在周浦深的眼神定格在那人脸上的时候,乌云恰巧散开了,皎白的月光跟流水似的从天窗里倾斜下来,温柔地勾勒出那人的轮廓。
浓密的睫毛,直得跟一管白玉似的鼻梁,还有那张轻薄湿润的唇。
少年仰面躺在月光里,身上笼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哪怕是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那人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倨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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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浦深只觉得心口里的那颗器官已经横冲直撞得要叫人听见了,他不得不蹲下了身,用手紧紧按住胸膛都没用。
他说不清自己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没来由地就是不敢抬眼看沐浴在月色里的那人,少年兵似乎是第一次知道“羞愧”两个字该怎么写,陡然间就意识到了自己手里的军用包脏得不能入眼,于是用力地将它甩到了身后。
周浦深仔仔细细地审视着身上的每一寸肌肉,就连从前团长来检查时也没这么在意过。少年越检查就越是觉得自己污糟,背心和迷彩裤上溅得都是泥就不说了,黑发油油地贴在头皮上,两天没洗澡还出了那么多汗,也不知道会不会给人嫌弃。
他太脏了,脏得就算给里头的那人瞧一眼,周浦深都怕作践了他的眼睛。
声控灯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狂躁的心跳声影响的,兀自又亮了些,栏杆背后的人睡得很浅,少年轻哼了一声,伸出被压麻了的左手揉了揉眼睛,就那么张开了薄薄的眼皮。
像是野兔子肚皮上最暖的那块毛的颜色,周浦深在与他视线相接时,脑海里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那时候周浦深还没岑路高,那少年不知道,有些人,看了一眼,就能让人心甘情愿地搭进自己的血和肉,直到为了他化为灰烬为止。
第79章 章七十八 试探
空气静得落针可闻。
那廊灯闪着暖黄色的光,照亮了少年兵窘迫的半面。他低着头站在栏杆面前,像是傻了似的绞着手,眼神躲躲闪闪地不敢看监牢背后的人。
岑路依旧躺在那儿,眯着眼睛打量来人的相貌。小少年看起来甚至比他还要小上两三岁,瘦瘦的个头不高。
饱怀好奇心的未来科学家想瞧他的脸,可无论他用什么角度打量他,那孩子都十分固执地保持着低着头的姿势,像是生怕被看见脸似的。
难道是个丑八怪?岑路更好奇了,他这两天闹了半天才给他派来的新人可不能叫他见了就倒胃口吧,于是岑路故意和他说话:“你是新来的吧,怎么这么小年纪,能胜任这份工作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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