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沧海 作者:枫桥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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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下的干草泛着湿氵朝,有一种腐败的味道,清和勉力倚着墙撑起身子,左肩上拉扯的尖锐疼痛让她的神志瞬间被迫清醒,她记得自己是在客栈里丧失意识的,对方显然是冲着她来的,她不明白自己一个没势力的公主会值得什么人刻意盯上,然而疼痛让她已经无暇再去多想,她左肩上有道几寸长的口子正缓缓往下滴血,一缕散落下来的头发恰好被凝结的血块黏连在翻卷的皮肉上,稍稍一动就钻心地疼。
清和不敢发出声音,咬牙从衣袖里抽出一方手帕,正欲包住伤口,目光无意间瞥到了空荡荡的腰间,心中骤然一凛。
她的长公主青鸾玉佩不见了,清和心念电转,急忙伸手往广袖中探去,袖中不出所料的空空如也,一并丢失的还有漓山少主给她的那枚东君令。
手帕不知不觉从指缝间滑落到地上,她的心也跟着沉入谷底。
一滴正缓慢凝结成型的血珠摇摇欲坠地挂在发梢,血滴落在干草上的瞬间,清和忽然隐约听到了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明昱摘下头上的斗笠,见江锦城的暗卫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不禁轻笑一声:“你真以为我要杀她啊?”
暗卫不答反问:“你方才干什么去了?”
明昱低头掸了掸衣衫上的水珠,显然不欲多提,轻描淡写道:“去城外客栈拿了点东西。”
暗卫像是没听出他的话外之意,继续追问:“什么东西?”
明昱抬起头对上暗卫的视线,眼神深地看不见底,似笑非笑道:“你是不是问的有点多了,我好像还不是江锦城的人吧?那你是在代千雍境主向我问话么?”
暗卫听见“千雍境主”四个字,不由错开了视线,掩饰地咳了一声,嗓音冷淡又固执:“在等到殿下的命令以前,公主绝不能动。”
明昱唇角含笑,正欲开口,耳尖忽然一动,在茫茫雨幕中隐约辩识出一阵不甚清晰的马蹄声,暗卫和他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握着刀剑隐入道观门后。
马蹄声由远及近,最终止于道观门前,暗卫从门后缝隙里看见来人,松了口气迎上前去,不待他询问,来人便直截了当地说道:“殿下说,清和长公主私下去南山礼佛,不想在路上遇到了一批劫匪,不幸遇难。”
明昱闻言抬手摸了摸下巴,声音里染上几分愉悦的笑意,侧头朝暗卫道:“看来现在是敬王殿下要杀她了,你不用再提防我了吧?”
暗卫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明昱丝毫不在意暗卫的态度,眉梢眼角都写满惬意,唇角压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他故意没有告诉敬王,清和长公主和千雍境主的关系,敬王此人心狠手辣,眼高于顶,一向视人命如草芥,他是在赌,敬王根本不会将清和这样一个表面上没娘没母族的公主放在眼里。他就是想看看,在千雍境主燕折翡的心里,到底是洱翡药宗的仇更重要一些,还是她女儿的死更不能让她容忍。
如果敬王杀了清和长公主,千雍境主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敬王?
她想让敬王谋反,就不能动他,不只不能手刃杀女仇人,还得帮他,公主的死她就永远只能忍着,就算是日后一切如燕折翡所愿,皇帝收拾了敬王,公主也不可能再死而复生了。她若是更在意公主,当场要了敬王的命,那这些年的布局就全会毁于一旦。
明昱就是想让燕折翡知道“不如意”三个字怎么写,她不是说先生的死他只能无能地恨着吗,他就是也要让燕折翡自己尝尝,只能恨着,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挽回不了的滋味。
至于已经到了敬王手里的那枚东君令,敬王一定会用,届时帝都一旦追究起来,无论是漓山东君楚珩还是给出了这枚玉符的漓山少主叶星珲,都逃不了干系,他们都要尝尝这“不好过”的滋味。
雨下得愈发大了,尽管披着蓑衣,星珲的半身衣服还是都已经被雨水淋透。
他们为了节省时间更快地抵达南山,并未走官道。一路从昌州赶来,人马劳顿,眼下雨也实在太大了,不得不找个地方避上一避。
苏朗举目望去,前面不远处隐约有青砖黑瓦的轮廓掩映在雨幕之中,似乎是一间荒废已久的道观。
这场初夏的大雨从宁州南山一路下到昌州怀泽。
怀泽城长街上的商铺大都半关着门,大雨天没人肯出来,这些往日里忙的脚步沾地的商铺伙计难得有一日闲暇时光,温上几两黄酒,索姓就着满城烟雨在厅堂内品酒闲话。
偷得浮生半日闲,人和城都懒懒地躺在少有的惬意光阴里。
而长街一角的漓山银楼在雨雾蒙蒙的午后忽然等来了今日的第一桩生意。
作者有话说:
画重点:道观。
感谢大家的海星!爱你们!周末愉快么么哒!
第78章 声东
初夏时节的骤雨可以将一切声音都吞没在滂沱声里。
明昱似笑非笑地看着暗卫,朝道观里面清和长公主的方向侧了侧头:“动手吧。”
暗卫持剑的手紧了两分,冷淡地睨了一眼明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语气平平道:“你是不是管的有点多了,这好像是敬王殿下的事,轮不到千雍境主的人来置喙吧?”
明昱扯扯嘴角,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语调里满是嘲讽之意:“怎么,敬王殿下的得力属下是看上公主了不成,美色当前心软了?”
暗卫脸上一怒,手中剑当即半截出鞘。
“赵伍!”传令的信使见状忙一把拉住暗卫,低喝了一声:“殿下的命令要紧!”
名叫赵伍的暗卫怒视着明昱片刻,将手中剑“锵”的一声重重收回鞘,一言不发大步朝道观后殿走去。
明昱一招激将法使的得心应手,他并没有抬脚跟上,只站在原地,唇边微微含笑凝视着赵伍的背影,眼里闪过势在必得的幽微眸光。
清和长公主今日必须死,而且必须死在敬王的手里。
外面的雨下得又急又烈,破落的道观在仿佛承受不住瓢泼雨势,房顶上破洞边的一块旧瓦摇摇欲坠,最终在突如其来的一阵风里坠落下来跌了个粉碎,在昏暗静寂的道观后殿宛如平地炸起的一道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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