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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宁转身取过食盒,将温热的粥端出来,坐在沈观身旁,平静道:“是你哭着求着让我要你的,我都将你绑起来了,你还不肯作罢。”
沈观闭上眼,似乎在极力忍着杀意,半晌才道:“我如今神智不全,又身中这样下作之毒,无意再活。只是想问你一句,你昨晚说过的话,可是真的?”
萧宁吹温勺中的粥,淡淡道:“你说那个孩子?自然是真的。如今已是翩翩少年,身居小城一隅,平安顺遂。”
沈观动容,缓缓睁开眼,对上萧宁坦然沉静的眸子,苦笑道:“如此……我也安心了,他叫什么?”
“单名一个沅字。”
沈观心头钝痛,垂眸轻声自语道:“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萧宁手上一顿,沉默一瞬,道:“原是这般。”他缓缓将粥喂到沈观嘴边,沈观却不再配合,只是闭着眼别过头去。
“心满意足,就不肯活了?”萧宁用汤匙在沈观苍白的下唇上压了一压,道:“你想不想知道,你和他的第二个孩子叫什么?”
沈观蓦地睁开眼,死死盯住萧宁的脸。
萧宁挑起锋利的眉梢,缓缓道:“谢筠意死了,你的少爷却没死。”
沈观抓住萧宁袖口,眼中滚动着水雾,哆嗦着唇,有千言万语要问。萧宁只是再次将汤匙往他嘴边送了送,道:“听话,吃饭。”
“那年,沈大人瞒天过海将人从诏狱偷偷送走。离了金陵,你的少爷再也不是王府的世子,他流落乡间,卖饼为生,倒也清净。”
沈观皱起眉头,粥也咽不下去了。
萧宁不动声色地扬起唇角,斜了他一眼,道:“怎么?觉得他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做不来这些事?”
沈观长睫低垂,泛白的指尖不由得攥紧身下床褥。
“你放心,他比你想象的还要能适应那样的生活。”萧宁拉过沈观的手,翻过掌心,果真看到指甲在手心留下的掐痕,便也忍不住眉间轻皱。
“原本他以为,这辈子也就如此了,盛世之下,难复深仇,便是搅弄起一片风云,又能如何。”萧宁苦笑,伸手抹去沈观唇角一点汤水,“可偏偏,有人不肯就此作罢,带着那个孩子,千里迢迢送上门来。”
萧宁把空空的粥碗收好,起身正要去刷碗,却被沈观一把拽住袖口。
“后来呢?”沈观有些急切地盯着他。
萧宁垂眸看了一眼死死扒在自己袖口上的手指,道:“不想说给你听了。”
沈观咬住下唇,沉默片刻,小声道:“我还可以再吃一些。”
萧宁眼底浮起一丝笑意,拨开拽住自己袖子的手指。
“别走……”沈观急了,要跟下床。萧宁将人一把按回被褥间,俯身贴在他的耳畔,低声道:“老实躺着。不走,谁给你做饭吃。”
萧宁真的简单做了些吃食回来,沈观正坐在床沿,歪着脑袋犯困,昨晚折腾一宿,难免腰身酸痛,神色懒倦。
“累了?”萧宁把他垂落在身前的发丝拨开,抵着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
“少爷。”沈观低声唤道。
萧宁淡淡松开手,没有说话,沈观猜到他的身份,他并不意外。
“想到多少?”萧宁问道。
沈观摇了摇头,抬手按住眉心,眼中满是苦涩。
“吃点东西再睡,想不到就不想了。”萧宁握住沈观的手腕,把他的手从眉间拉开,塞了个包子给他。
沈观听话的吃完包子,被萧宁按在床上裹好被子,沉沉睡去。萧宁在床边守了他半天,才出门去……
沈观的记忆仍旧混乱不堪,若是想久了,便感到头疼欲裂。萧宁不许他多思,只道:“你若想知道什么,我说给你听就是。”
沈观眼角微润,攥住被褥,声音沙哑:“少爷若是不想说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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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宁冷哼一声:“沈大人不远千里而来,那送上门给我做媳妇儿的事,能有什么不可说的。”
沈观:“……”
于是日落之前,沈观终于肯相信,他真的和少爷不止小沅一个孩子。
门外人声渐歇,日暮黄昏,炊烟渐起,一切喧嚣归宁静。沈观趴在窗边,眼睛望向窗外,长发顺着清瘦的脊背垂落满榻,虽是病态也显雅致。萧宁将外袍扔在他肩头,示意他披好。
沈观转身,攥着外袍,闷声道:“可我不明白,能常伴少爷身旁,我该十分知足,为何要离去?”
萧宁倒药的手上一顿,抬眸看了沈观一眼,没有回答他。沈观接过药碗,浓稠乌黑的药汁倒映着他眼中迷茫。
直到沈观喝完药,药劲儿袭来,头脑一片昏沉时,才隐约觉得萧宁用指腹轻轻蹭了蹭他的额角,道:“怪我,不肯好好待你。”
沈观摇了摇头,却没力气说话,只是撑着不睡过去,固执地看向他。
“你离开天衣府时身中剧毒,我却从来不知,待我知道时,却也晚了。你也狠心,如此还要来招惹我……”萧宁眼中酸涩,语气丝毫没有平日里的冷硬,只是难过,也委屈。
沈观脸色惨白,眼睛红了一圈,紧紧握住萧宁的手。
“后来你生下念念,就走了。”萧宁惨然一笑,道:“我无数次想,倘若当初我再待你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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