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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上午他们没再说过一句话,下午也没有,到晚上临睡的时候,白宿才开口:“尉迟家又要我去。”
年却清整理被褥的手微微一滞,之后默然道:“几天。”
白宿道:“三天。”
年却清心中一阵发紧的酸楚,心疼和愧疚忽的涌上来,然后他背过身,只当是自然地坐在床上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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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宿看着他的反应,双手攥紧,唤了一声却清。
年却清眨了眨眼,将眸中的潮气都赶去,然后神色如常的转头道:“怎么。”
白宿道:“这一次我不想去。”
每一次,都没有想去的时候。
可是不想去没用,他不去,尉迟家就来抓。
白家是正道仙门,白宿是堂堂宗主。为了年却清,他就这样丧权屈辱地活着。
他却从来没怨过。
年却清不动声色地咬着唇,生生把酸楚和眼泪都憋回去,他无话可说,也不知让他去还是不去,只道:“嗯。”
白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平静而认真地说道:“我不想去,明日是你的生辰。”
年却清心中一颤,然后猛然背过身。
过了许久,他才仿佛撩过碎发一般,擦拭去脸上的泪痕。
白宿一直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然后自己也低下头道:“你陪我出去走走吧,最起码过了你的生辰,我让白扶向尉迟家报我外出办事,回来了再去。——好不好?”
尾音的好不好,近乎哀求。
年却清的狠心终是没打过心软,他没有再转身,只点了一下头。
若不是世事难料,沧海桑田,这一天若放在许多年以前,年却清会以为,在他十七岁的前一天,他应已经愉快地坐在屋里和尉迟宿一起收拾外出历练的行李了。
他们大约还能有说有笑,能在夜晚不问时间地闲谈,大约还能……无所顾忌地以床挤为理由相拥。而不像如今同床也只是相背着,或者朝着同一个方向。年却清和白宿,都再也没在夜里看过对方的脸。
一张偌大的床,各居一方。仿佛隔着楚河汉界,如阻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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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天亮了才不过几分,白宿和年却清便醒了——又或许是一夜无眠,只在方至卯时之时,白宿向白扶交代过此事,便御剑带年却清离开了北河。
空气是淡淡的潮气,迎面吹过来,是年却清两年不曾吹过的,外面的风。
两个人只御着一把剑,年却清的剑在腰间配着,他什么都没说,算是默许,两个人就不得已地靠的很近,白宿微一犹豫,回手握住了年却清的手腕。
从前,昔州围猎,尉迟宿不过昏迷了一个时辰,再醒来年却清就不见了。
之后他漫长的失踪、失踪,尉迟宿御着剑在来回的路上反反复复找着,终是无果。
他的定灵珠丢了,他的剑也不在身上佩着,尉迟宿是那样自责而难过,又心急如焚想向他解释自己的事。——那几个人叫他白宿叫的那样大声,年却清一定是听见了。
可年却清就宛如人间蒸发,忽然就没有了踪迹,留尉迟宿一个人心焦而内疚,苦苦寻找。
那时候他就发誓,若能寻年却清回来,不问年家受创如何,死伤如何,年却清都必须毫发无损地活着。
没有人可以伤害他分毫。
白宿其人,言出必行,侠骨柔情。
尤其是为了他的年却清。
年却清被他握住手腕时下意识地要将他甩开,但忽然低头看见那深不可测的陆地,那半空中下坠的绝望就忽的袭来,叫他忆起往事,停了动作。
之后他别过头去,无言。
白宿并不知要去什么地方,就迎着风一昧向南行,路上经过大大小小的城城镇镇,他问年却清去哪,年却清道:“随便吧。”
白宿便在那处落了剑,剑落之处,是一片荒野。
将冬,北风卷地,四处是枯黄的草色。
枯草很密也很长,放眼望去,尽是萧瑟的凄凉之景。
无尽的野草、野草。
疯长成一片荒野,秋落冬来又成荒枯,也不知这是在预示着什么。
白宿始终握着年却清的手腕,他没反对,白宿便没松。
不过面对这荒野上的风,两个人也只是换了地方沉默。
直到年却清开口:“这些年你有见过姜冬沉吗。”
白宿道:“不曾。”之后又问,“怎么了?”
年却清面色平静,只道:“季节总会影响人的心情,我兄长离世也快两年了,如今初冬将至,我想知道他过得如何。”
年却清是好奇,如果把他和白宿如今的关系放在年却升身上,他会怎么处理。
可他想或许也是无果。
年却清心中日日夜夜都转着四个魔咒般的字——不得善终。
便是他们本应有一片冰心在玉壶,奈何抵不过世事难料,浮世升沉,明明是透彻如清溪的两份感情,终只会被许多不得已侵蚀地污浊不堪,烂透根底,之后各自走散,再不相逢。
不得善终。
白宿没有回答年却清有关于姜冬沉的那个提问,年却清也不指望他回答,只道:“换个地方走走,这儿看得我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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