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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新帝即位,大事小事不绝,三言两语说之不尽,琅邪区区草民,也不能悉数得知,也没那兴致得知。
他只知道息子帆又重回去做官了。他与琅邪不同,始终心在朝野。说起而今朝中争斗,亦称不减当时,只是看新帝而今之意,似欲分权长安司,想来也算好事。
听闻白青青身世,息子帆猛拍了拍额头,没头没脑道,“难怪那日闯进牢来,浑身一股侠女风范……这一走,许是不会重逢了。”
琅邪不想他一语成谶,此后他果真未再得见白青青。
直到许久之后,他回了趟清风山,听十七说起一桩怪事。
说他走那年除夕,有个漂亮得不得了的姑娘上了山,不知怎地,在后山找到那块刻着“白青青”的石碑,一坐便不走了。隔了两个时辰,他和十五去请她用膳,不想她竟已一头撞死在了上头。十七向来胆小,时隔一年提到此事,尚且心有余悸,但又有些感慨,说那时不知她身份,找了女弟子替她擦洗身子,只在她身上找到一块半寸长的小木牌,上头刻着百里青青四个字。弟子们不解其意,告知师父,他老人家一声长叹,令将她埋在那“白青青”的墓碑之下。
樊裕进京半月后,琅邪离京去了寺中。
离开之前,他也去见过樊勤。
樊勤还住在曾住过的太子府,现已改名,叫做勤王府。新帝没有削他的爵,也未再治他的罪。只是当时他入了狱,太子妃成日惊吓,最终失了腹中胎儿。
琅邪在府外站了整整一日一夜,但樊勤没有见他。
翌日一早,一个门房出来,恭敬地说,“我家殿下说了,不认识一个叫琅邪的人。”
此时,琅邪站在长安街上,街上人来人往,叫卖不断,看起来,一切就像七年前初入京城那般,已又是一个轮回。
只是,西郊得以彻底重建,百里阁下的地洞已然封了,京华楼换了老板,侍郎府还留着封条,连皇宫也重修了……一年前,七年前,十年前相识相交的那些人,而今走的走,死的死,逃的逃,这长街上已没有一个他相识之人。
仅有桂花香气又飘了满街。
他最后转头看了一眼远处那高而华贵的宫殿,低头笑了笑,转身走了。
在这背离宫墙,往城外走去的时间里,他不可抑制地又想起了那个此时应该坐在金銮殿中的人。想到十年前山崖中的那几个日夜,想到那年桥上一见倾心的侧脸,想到他说“别哭”,想到他说“是”。
——“那时我正为难如何送殿下走,那个人却亲自来了,他好像什么都知晓,又给我指出出城城门,又说出城之后走哪条道,连那清风山如何上去,也都说得头头是道。那路他仿佛早计划了千百遍,每一条都细致无比,沿途都有人接应,好似只差殿下这么个人了。
——“可我那时虽和那袁永有些干系,跟他倒并不是一伙的。他对兄长也毫不手软,当日对殿下也不甚留情,万一他说这许多,只为拿走殿下,将殿下交给樊帝邀功怎么办?
——“也真是我犯了糊涂,事后想来,他若想将殿下抓去,只需一个令下,便教我们灰飞烟灭,又何须大费周章亲自跑来?可奇怪的是,他那时竟好像也犯起了糊涂,并未深究我这话,只是看着昏迷中的殿下,说了一声‘文贞暂留我府上’,再便走了。”
——“那是什么意思?我当时没听明白。直到后来,我去找殿下来京,正不知用什么缘由,忽地想起他这一句话,我才明白过来——他似乎并不愿殿下知道文贞的事,可又似乎是等着……殿下有朝一日当真知晓了,会再去找他。哎,我自幼颠沛,情之一事,我也并不如何懂得。可我忽然觉得,这人许有唯一一点真心,也许是给了殿下。如今万事落定,殿下也莫钻了牛角尖,让自己不好过。”
他当然知道他不是那冷血冷心之人。他比谁都知道。
只是他也明白他想要什么。
他相信,他会是一个好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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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他真的没有回头。
(正文完)
☆、樊裕番外1
“裕儿,过来。”樊裕走进庭院时,见姑姑坐在庭院秋千上朝他招手,“来呀。”
他走近了,樊静蹲下身,给他看怀里的孩子。
那孩子生着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粉嫩的小脸上却隐约有一半金紫色,看上去活不太长。
樊裕皱眉,“他是谁?”
“是弟弟。”
“他的脸怎么了?”
“生病了。”
“会好么?”
“会的。”樊静笃定地说。她低下头,笑得很温柔,“你看,弟弟喜欢你呢。”
那小婴儿本微微闭着眼睛,这时被吵醒了,伸出肉乎乎的手,抓住樊裕的小指尖,立刻往嘴里送去。
樊裕嫌弃地抽回手,但已经晚了,那孩子的唾液黏黏答答糊了他一手。他掏出手帕擦拭,不太明显地瞪了小孩一眼。
那孩子的小肉手在空中挥舞,又去拉扯他,可惜手太短,没碰着。
反复几次,他哇地一声哭出来,委屈地瘪起小嘴,求助抱着他的人。
“小九饿了?这是哥哥的手,吃不得啊。”樊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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