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道：“我不要。”

　　男子一愣。

　　少年道：“你先答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男子更怔，“没有，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从前说，成亲是两个人相互喜欢，共同生活，永远在一起。我们就一直在一起啊，都几百年了，可你不跟我成亲，却跟一只火红的凤凰成亲。”少年双手捧脸，两腮鼓着，断定道，“所以你不喜欢我。”

　　“不是，并非如此，而是……”男子艰难叹息，“成亲的喜欢并非是你我这样的。”

　　“那是怎样的？你我之间的喜欢又是怎样的？”少年很茫然。

　　男子沉默，他背对少年，努力了一阵，尽可能不带任何情绪道：“成亲需要的是只属于夫妻之间的、非常深刻而唯一的喜欢。至于我和你，大抵只能说是朋友，或者师徒。”

　　“唔。”少年扁起嘴想了一会儿，不愿相信道，“是这样吗？”

　　“你看，你连是不是都尚且不明，可见你区分不了不同的喜欢。”男子扯了一句谎，剩下的便信手拈来，“我上次说得简单，误导了你。你还需读更多书，长更多见识，才能进达了解各种喜欢和明白成亲是怎么一回事的境界。”

　　少年将嘴撇得老高，不满道：“那你就再说一些嘛，我能听懂。”

　　男子迟疑片刻，似是想封堵住少年所有的念想，似是要不断提醒自己，便严肃道：“成亲不仅只是喜欢，更是责任，譬如我是龙，与凤凰成亲就最合适。”

　　少年歪头，“凤凰到底是什么？”

　　男子道：“凤凰乃羽禽之王，身形瘦劲，其状如鸡，双翅似隼，凤羽华丽，文有五采，地位尊贵，骄矜清高。”

　　“听着不怎么好。”少年撇嘴嘟囔，“你喜欢凤凰吗？成亲的那种喜欢。”

　　“我不讨厌凤凰，只是有的过于绚丽，瞧着难免眼晕，若素雅些倒很不错。”男子再叹息，“至于成亲的那种喜欢，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少年野性尚未完全脱去，很多成语典故还听不太懂，“可遇而不可求”就听不懂，确切地说，他在男子大谈特谈凤凰的时候，心便一点点沉入谷底，没精力想其他的了。

　　他不觉得凤凰好，他喜欢现在的自己，可是，如果只有凤凰才能和男子永远在一起，那么他去做一只凤凰也不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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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亲亲我

　　鸟鸣啾啾，流水潺潺，少年盘膝塌腰坐着，揪着袖口兀自苦恼了一会儿，道：“你不是说你喜欢素淡的，不喜欢鲜艳的吗？那只凤凰是火红的。”

　　男子宽大的手掌按在琴上，沉默片刻，道：“他是凤族少主，与我正好相配。”

　　“凤族少主又是什么？”少年闷闷地问。

　　“就是妖界所有凤凰未来的主人，我是妖界的王，所以我们……”

　　“那我们这一族只有我一个，我不就也是一族的王和主人了吗？”

　　单纯真挚、争强好胜的言语令人心酸，男子酸楚地笑了笑，解释道：“玄龙历来婚配同族或凤凰。”

　　“那我们这族婚配什么？”少年不甘心地问。

　　男子又沉默了，手指抚过琴弦，深吸一口气，奏出悲愤铿锵的曲调。霎时天地震荡，水潭激涌，群鸟扇翅，长鸣翻飞。

　　男子极速拨弦的手指绷紧，身子前倾，脊背微微起伏，像是悔恨发泄，又像是借琴声倾诉难以宣之于口的话语。

　　少年惊呆了。

　　从前男子弹琴，总是优雅缓慢娓娓道来，这样的排山倒海他是第一次见。他走到男子身后，想看看他的表情，却又不敢，于是便歪着头试探。

　　一曲终了，山谷水潭间余音震荡。少年拢着两只衣袖，将头再歪一歪，身子都扯倾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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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无奈失笑，“过来吧。”

　　少年一愣，连忙站好。

　　“过来，同你说话。”

　　少年眼珠转了转，走过去席地而坐，抬头呆望坐在大石头上的男子。

　　男子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顶，“面庞清秀，眉眼精致，实在不错。”

　　少年听到夸奖，开心地笑起来，道：“是你变得好！”

　　男子道：“模样虽好，却还是个不学无术的猴儿。”

　　“我有读书！”少年立刻反驳，“你给我的书我都读了！我现在识好多字！”

　　男子点头，“我又为你编了本小故事集，就快编好了，比识字书有趣，以后……”神色一暗，“你可以读它解闷。”

　　少年浑然不觉，只开心地问：“什么时候给我？”

　　“就快了。”男子望着少年，沉沉地叹了口气。

　　“你想说什么？”少年懵懂道。

　　男子按着他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准备许久后终于道：“你族乃是噬兽，是妖界数千年难出一只的妖兽。”

　　少年道：“我知道，你说过。你说我是特别的。”

　　男子语调哀伤，“噬兽拥有神魔难匹的破坏与重塑之力，若不加封印，成年后必会暴走，届时意识消散，唯余杀戮破坏，整个妖界或许都会……”

　　少年缓缓地从男子掌中抬起头来，他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从前学的字仿佛都没用了，只觉得头晕晕的，心口闷闷的，又空空的，和听说男子要成亲时的感受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