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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吹散雾气,倏忽仿佛回溯数十年光景。
那时候,净元大师还不是万人敬仰的大禅师,只是个少年寺僧,法号净元,在最普通的山野小寺中。
他同所有寺僧一般,晨起早课,晚课入睡。
但年轻的僧人有个心愿,那便是有朝一日将佛法弘扬大殷每一个角落。
他一心修佛,虔诚祷告,从来没有动摇过心中信念,直到有天,僻静山野小寺的寺门突然被拍响,净元开门,便见老妇人一身是血地倒在门前。
看见净元出来,老妇人像是抓着救命稻草般拼命哀求,“救救孩子——”
净元不忍心,便应下,老妇人心愿已了,呼出最后口气没了生息。
留下了襁褓里咿呀哭啼的女婴。
寺庙原本不留女子,但是地域太过偏僻,乡野农户也不愿领养个吃白饭的女孩,于是心善的老主持便决定将女婴留在寺中,暂养。
女孩白净可爱,三四岁的时候,会跟在净元的身后奶声奶气地叫着:“哥哥”,奶娃娃张着手臂谁都不让碰,就只让净元抱抱。
净元是孤儿,没有亲人,身边骤然多了个软糯可爱的小团子,不自觉便将身边这个亲自救下的小女孩,当做亲妹妹疼爱。
女孩越长越大,日日跟在净元身边,净元做早课跟,做晚课也跟。
他讲经时,她就坐在菩提树下托腮听,水灵灵的眼儿弯弯地注视着净元,可听着听着,女孩托着腮睡着了。
树叶儿打着旋儿落在女孩发间,净元轻笑声摘掉落叶,摇摇头,给女孩披件衣服。
如此,可谓岁月静好。
直到有日,女孩从一位许愿的女施主那里知晓了何为——相思。
十三四岁的女孩已初见少女的窈窕,她抓一把红豆羞怯地放在净元掌心中,怯生生念着:“红豆生南国。”
哗啦——
红豆撒了一地,净元惊诧地看着眼前这自己亲手养大的少女。
他明白诗句中的意思,所以他诧异。
他是出家人,是一心弘扬佛法的僧人,况且他一直将女孩当做妹妹,长兄如父啊!
“不,你不是我亲兄长!”
女孩得到净元的回答后,满目绝望崩溃,哭喊着跑出寺庙。
那天是深秋,天高云淡,落叶铺满寺院,女孩跑过卷起一地枯黄落叶。
净元望着女孩越来越远的背影,眉头越皱越紧,他也许懂,也许不懂,看眼脚下散落一地的红豆,净元无奈叹口气。
一颗颗拾起,他握在了手心里。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后来呢?”
霍长婴眸光微转看向老和尚,“那姑娘……和鸡鸣寺的妖物有和干系?”
净心大师和蔼一笑,换掉霍长婴杯中冷了的茶水:“施主体內有寒毒,还是不要饮冷茶为妙。”
见霍长婴眉心微蹙,净心大师将热茶推了推,继续讲道:“后来,师兄便再未曾见过那个小女孩,直到——”老和尚叹口气浑浊的眼眸中满是不忍。
他唱了句佛号:“小女孩的尸体被人找到。”
霍长婴眉心一跳,手指在茶盏沿口上轻轻摩挲。
原来,女孩跑出寺门后便在林子里迷了路,碰巧遇上流寇,山林之中,孤身一人的少女,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她拼命求着净元信仰的佛祖,可是佛祖没有怜悯她。
她悲哀地想着,也许这就是佛祖惩罚她爱上僧人的孽报。
等待她的,只有流寇一波接一波残暴的凌|辱。
女孩临死前哭叫着净元的名字,破碎不堪的双手还死死握着剩下的一颗红豆。
她说:“净元,我恨你,我恨你——”恨你是僧人,恨你不能娶我,恨你养大我!
流寇知晓女孩口中的寺庙,便乘夜,故意地将女孩的尸体扔到了寺门外。
女孩的尸体衣衫不整,满是饱受凌|辱的痕迹,就这样在山门前扔了整晚,直到早晨,小沙弥打开寺门,惊骇不已,跑去知会老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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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女孩找到了的净元,满心欢喜,他本想等女孩回来后便同主持说,给她找个婆家,再亲手将她送上花轿。
可他没想到,他等回的,却是女孩残破不堪的冰冷尸首。
那个跟着他身后,眉眼鲜活的孩子,不见了。
净元在见到尸体的瞬间,便疯了,他抱着女孩尸体整整七日七夜不放手。
他后悔,他后悔没有去追女孩,后悔没有在女孩离开的时候拉住她!他恨,他恨自己,恨没能拉住女孩的自己,恨只会讲经说法的自己!
撕心裂肺地痛哭声,久久回荡在山间。
最后,老主持不得不令人在净元不备时将他打昏,才将女孩快腐烂的尸体收敛,火化。
等净元醒来,疯了般四处寻女孩。
可他看到的,只有柴堆上,熊熊火光缭绕中的隐约人形,为女孩超度的众僧人还未反应过来,净元便不顾一切扑向大火!
——他想要他的姑娘回来,无论用什么方法!
净心大师垂眸叹气:“师兄的半边脸,便也是在那日毁的。”老和尚说着缓缓摇了摇头,眼前仿佛还能看见那日的凄厉惨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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