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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黄眼中含笑,慈蔼道:“请讲。”
沈尧屏息凝气,随后出声:“既然知县大人赏识我的师兄,为何不跟师兄单独见面?”
少顷,沈尧面露笑意:“自然,黄大夫一心为民,我不是在怀疑你。”
卫凌风并不在乎沈尧的揣测。他说:“老黄,我们都是外乡人,在安江城内行事不方便。你若是相信我和我的师弟们,便将药房的钥匙交给我,如何?”
老黄犹豫不决。
卫凌风看向了黄半夏:“你父亲咳嗽几日了?”
黄半夏心头一惊,诺诺道:“三、三日了。”
卫凌风伸出左手:“事不宜迟。”
黄半夏不等父亲发言,已经掏出钥匙,放进了卫凌风的掌心。
卫凌风站起身,衣袍洁白无垢,仍如一尘不染的新雪。他说:“劳你转告知县大人,下令全城戒严,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少,必须喝煮沸的水,吃熟食,忌用生食……”
他弯腰,讲出最重要的话:“死者的尸体,不得下葬,不得擅自处理,一律交由官府。”
老黄紧皱双眉:“你是何意?”
卫凌风退后一步,诚实道:“死者的尸体,应当被火化。”
老黄的心尖一梗一梗地痛起来:“人死后,要入土为安呐。”
卫凌风抬手,搭上他的脉搏:“死后便是往生。无论你尸身完好,还是尸骨成灰……”
卫凌风轻轻放下老黄的手臂:“你都要去走黄泉路和奈何桥。”
老黄胸膛不断起伏,绸缎褂子罩在身上,布料折出一道又一道的痕迹。
卫凌风不知他想到了什么。总之,老黄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老黄明明要坐在椅子上,半靠着屏风才能舒坦些。但是他听完卫凌风的告诫,绕着厅堂走了几圈,才说:“我会写信给知县大人。”
“写信来不及,”卫凌风催促道,“最好现在就去官府吧。”
老黄点头,吩咐他的管家备马。
管家扶稳他:“老爷……”
老黄摆一摆手:“无碍,你去备马吧。知县只信我一人,我的儿子们,排不上说话的辈分。”
*
老黄离开之后,卫凌风拽着两位师弟,从库房里挑拣药材。
他们三人配合默契,干活麻利,尤其处理药材的方法,均是黄半夏此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沈尧还把用过的药材、分量、配方全部记录下来,留给黄半夏:“就算是知县大人,也不能白用你家的东西。这次瘟疫结束之后,你拿着这张纸,抄录一份,上交给官府的人……少说也能从朝廷讨来几两赏银。”
黄半夏连声称是。
他蹲在一旁帮忙。没过一会儿,他问:“大哥,你还怨我那天的话么?”
“你别找揍了,”沈尧抱着一捆连翘和苦参,不耐烦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人命关天,自身难保。”
沈尧说得很对。
全城上下,所有人都在想:瘟疫突发,自身难保。
曾经门庭若市的花街柳巷,也在短短几日内变得无人问津。
美人们寂寞难耐,倚在高楼边唱歌。她们抚琴唱道:“盼长生,盼功名,盼富贵,盼能日日寻欢。笑红尘,笑春.梦,笑情痴,笑人夜夜独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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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最出挑的那一个,莫过于头牌绮兰姑娘。绮兰扶着栏杆,往下扔了一条纱绢手帕,恰好被路过的男人捡到。
那人眉目清俊,身量挺拔修长,腰间佩一把重剑。他抬头望向了绮兰。
绮兰拔下发间的金步摇,唇角碰上了步摇钗。眸中笑意褪去,她微蹙着双眉,闷声咳嗽。
周围的姐妹们散开一片。某位姑娘谨慎地询问道:“绮兰,你有心悸吗?”
绮兰故意吓唬她:“我心跳好快啊。”
四处皆是欢声笑语。绮兰往脸上蒙了一块棉布,便和众人追逐嬉戏:“你们跑啊,都跑快一点!谁被我逮到了,谁就要小心了。”
视野黑寂无边,如同夜色降临。
绮兰行步不稳,即将跌倒在地面,快要落地时,她胡乱地抓过去,拽住了一截冰凉衣袖。然后,她如愿以偿,听见男人的声音:“在下,凉州段家,段无痕。”
段无痕把手帕塞进她的怀里:“姑娘的手绢,别再乱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师父的诗,和美人的歌,都是我瞎写的……见谅
第16章 仇杀
段无痕年纪轻轻,风雅俊逸,出身于武林名门世家,也是一位声名远扬的侠士。
传说,段无痕的父亲将削铁如泥的“无痕剑”传给了他。但他天性内敛,行事低调,从不在别人面前出手……所以,段无痕的剑术究竟达到了何种境界,至今仍是江湖上的一个未解之谜。
绮兰久闻其名,未见其人。今日一尝所愿,她眼底藏不住羞意,便以纱巾遮面,不像是欢场的风流花魁,更像是窥见情郎的邻家小妹。
段无痕却没看她,只问:“楚公子在吗?”
绮兰垂首道:“请随我来。”
绮兰挥开双袖,衣袂连风。段无痕跟在她的身后,通过一扇侧门,走向愈加偏僻的内室。
室内无窗,亦无天光。
唯有一盏灯笼悬挂于房梁之上,茕茕孑立,孤影成双。那灯笼非同一般,也值得细察,似乎是由一张黄皮制成,皮色薄透,软硬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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