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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僵持一段时间之后,卫凌风采取了中庸之道,带走了五十两纹银。
他还把这件事告诉了沈尧。
沈尧心道:五十两!五十两是多少钱——足够在他老家买一座宅子,两匹马,有滋有味地过日子。
沈尧承认自己是个贪财的人。他生平最大的愿望之一,便是挣出一座金山银山,让自己和同门派的师兄们都能穿金戴银,吃香喝辣。
但他投身于瘟疫时,并未想过能有回报。
长路漫漫,街角喧闹。沈尧理了理衣襟,跟上师兄的脚步,忽听黄半夏喊住他:“喂!”
沈尧没转头,黄半夏又喊:“大哥!”
沈尧笑道:“行了,你回家吧。”
黄半夏不知从哪儿拽出一个包裹,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追随沈尧的身影。他起初是有些别扭的,羞涩局促造作不安,忐忑了好一阵子,活像私奔的小姑娘。
直到沈尧问他:“你要跟我走吗?”
黄半夏方才回答:“是的。”
沈尧并不惊讶:“你和哥哥们打过招呼了?”
“我都讲好了……”黄半夏脑袋垂低了些,“哥哥们教我,闲来无事时,要多向你请教,向你学医。等到我将来学成,再回到安江城,替乡亲们治病。”
瘟疫爆发之初,黄半夏对着沈尧恶语相向。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盛气凌人,也不晓得沈尧记不记仇,心里还有没有疙瘩。
沈尧抬头望天,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我算是你的半个师父?”
黄半夏应道:“是啊,大哥。”
沈尧“嘶”了一声:“我们丹医派有丹医派的规矩。我们只对本门弟子倾囊相授,你要是想学东西,就先加入我们丹医派吧。”
黄半夏迟迟没应声。
沈尧已经走到了卫凌风的身侧。卫凌风停步于马车前,拉开车门,催促沈尧赶快进去,不要站在外面吹风。
沈尧依言照做。他精力不济,时困时晕,歪倒在铺着一张狐皮的软塌上,也就忘了自己对黄半夏说过的话。
他在马车上做了一个古怪的梦。梦境错综复杂,涵盖楚开容、段无痕、以及程雪落等人,待到他悠悠转醒,正好瞥见楚开容坐在他对面。
他浑身一震,喊道:“楚一斩?”
楚开容端着一杯茶,反问:“怎的,你是第一天见我?用得着这般惊讶?”
沈尧在软榻上东倒西歪,斜着栽倒在卫凌风的背部。放在往常,卫凌风一定会责令他“挺胸抬头,坐有坐相”。但是今日,看在“花蕾散”的面子上,卫凌风只是温声道:“头晕不晕?可要进食?”
沈尧抬手支着额头,叹气道:“我倦怠神疲,心烦口渴,背部瘙痒,四肢发寒……脉象无浮无沉,诡异得很。”
楚开容将他的玉骨折扇插.在卷帘的一侧,感慨一句:“听你描述自己的病情,倒是比普通人确切得多了。你师兄治你的病,会更容易一些吧?”
沈尧嗤笑道:“哪里的话。这是花蕾散,五毒教至宝,不可小觑。”接着又问:“哎?你们给我讲讲,那个苏红叶是哪来的人啊?平白无故的给我下药,我何时得罪了他?”
楚开容讳莫如深:“在江湖上,一个人想不想害你,和你有没有得罪他……”
卫凌风接话:“是两件不同的事。”
楚开容微微颔首:“正是如此。”
沈尧拧眉,略感躁怒:“楚开容,你看我都快死了,没几天日子能过,没空揣摩你的弯弯绕绕。你跟我讲话,能不能讲得明白点儿?”
楚开容尚未出声,卫凌风便打断道:“谁说你快死了?”
沈尧默然不语。
卫凌风发了好大的火:“花蕾散这种毒.药,被五毒教吹嘘得厉害,也不见得多有能耐。”
他轻拍沈尧的额头:“我让你等我几天。”
他低声若喃喃自语:“你死不了的,阿尧。”
沈尧换了个姿势侧躺。他衣衫半解,像极了街头混子:“先不提这些事。到了段无痕家里,他答应老子,要送我们几坛凉州纯酿……”
卫凌风立刻道:“你不能喝酒,一滴不许沾。”
沈尧正要反对,又见卫凌风眼神迫人,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那是当然。我自己就是个大夫,自然晓得轻重利害。”
话虽这么说,当他真正见到凉州纯酿,可望而不可即,还是不由自主地心绞痛了一下。
*
傍晚时分,楚开容一行人受邀,住进了凉州段家的宅邸。
凉州素有“小京城”的美誉。街巷繁华,人声鼎沸。乍一远望,更是烟柳画桥,锦灯高挂,船只来往成梭,车如流水马如龙。
行至段家的门口,沈尧跳下马车,一时精神抖擞,连喊带跑道:“这就是凉州?哇,满大街都是有钱人!”
楚开容赞同道:“每年的盛夏时节,我那些家住京城的朋友们,常来凉州避暑纳凉。他们在城中都有一两座别院……”
沈尧正视他:“你也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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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开容坦率道:“我有啊。倘若不是段兄诚心相邀,我一定会带着你们……”
“住在我自己家的宅邸”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远处的段无痕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段无痕左手握剑,侧身对楚开容说:“你若是不想来,现在离开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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