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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晏初蹲在他身边,道:“可以啊,你想写什么?”
任歌行道:“听你的,你想写什么?”
肖聿白听不下去了:“你俩贫不贫哪,有完没完?”
杨晏初想了想,道:“把笔给我吧。”
杨晏初提起手腕,凝眉在荷花灯的花瓣上慢慢写下两行簪花小楷。
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
杨晏初书。
小河的粼粼波光映着盏盏河灯细碎的光芒,像一道银河里一个一个灿烂的星子,杨晏初就在那样的微光里写下了那句诗,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蜜和决绝。
没有要求任歌行任何事情,只署了自己的名字,告诉他,我就是想跟着你,誓共生死,愿同尘灰。
全心全意地爱一个人何其难,这世界上有太多相爱的人在计较得失,怕爱得太多,怕真心错付,怕所托非人,怕伤得太狠,于是在情爱中像在逛菜市场,挑挑拣拣讨价还价,不肯承认自己多爱一分,在坚硬的壳子里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只柔软的触角,有时候两只触角摩挲着就这样各怀心思地牵在一起,躲在两个壳子里也可以白头。
可是杨晏初唯一怕的就是说不清自己到底有多么喜欢眼前这个人。
他那么喜欢任歌行,人间所有写尽淋漓爱恨的诗句和戏文都难以描摹,孑然一身趟过三山六水和血海深仇,只为了牵一牵他的手。
宿命沉重,爱情是一个人的救赎。
这样炽热的情意任歌行不可能感觉不到,他与杨晏初静静对视,战战兢兢地捧着杨晏初扔过来的一捧真心,一时间竟然感到惶惑无措,不知道该怎样珍重相待才好,他沉吟片刻,无言地提起笔,在杨晏初的署名下面写了一句:
任歌行与妻晏初同。
那盏荷花灯顺着小河慢悠悠地飘远了。任歌行看见一向鲜言寡语的剑秋也在一边写着什么,他凑过去看了看,发现话少的人字也寥寥,那么大一荷花灯,他只写了俩字——
执玉。
任歌行道:“这是……”
李霑小声道:“这是他的名字吧?”
剑秋淡淡地点了点头。任歌行直眉愣眼地刚想问“这是谁的名字”,就看见李霑扭过头冲他拼命眨巴眼,于是改了口:“好名字。听名字就知道,这一定是一位怀瑾握瑜的谦谦君子。”
剑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任歌行一头雾水,只好道:“小霑你陪你秋哥哥说说话。”
“老爷,在这儿呢!”
就在这时,他们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呼喊。任歌行循声回头,看见是一个小厮模样的男人正站在他们身后,在朝这边招手,邵秋月蓦然变了脸色,拉着肖聿白道:“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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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聿白站了起来,淡声道:“不必走了。”
邵秋月急了:“你这时候跟他硬碰硬什么啊你,先走,先走!”
身后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走什么!”
河边本来一片吵吵嚷嚷的欢声笑语,一看这阵仗,登时安静了下来——邵家老爷带了小二十个小厮侍卫,很是气势汹汹地往这边来。肖聿白好像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出,面色不改,把邵秋月往身后一挡。邵老爷也顾不得什么君子不得疾行的规矩了,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气得从脸颊到胡子都在抖,他指着邵秋月,颤声道:“你,你给我出来。”
肖聿白把她护得更紧。
“你给我出来!”
邵秋月叹了口气,正要从肖聿白身后走出来,肖聿白挡了她一下,低声道:“秋月……不要过去。”
邵秋月捏了捏他的肩膀,从他身后走了出来,站在了他的身边。
肖聿白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邵老爷气得说话一句三断,他指着邵秋月道:“你非要,你非要把家丑外扬,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我有个逾墙淫奔的女儿是不是,你到底,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矜持,什么叫廉耻,你看看你今日,做出的这叫什么……”
肖聿白本来白皙的脸色变得铁青,他沉声道:“伯父,注意言辞。”
“还有你!”邵老爷转向他,“从前数次婉拒,你就该知道我邵家对这门婚事是什么态度,今日没有面折你,不要觉得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身为男儿,不要总想借着姻缘攀高枝,老朽今日把话说得难听些,该是草莽人就回你的草莽江湖去混,你们这群就知道打打杀杀的江湖人,这天下就是你们搅乱的,满手血腥就不要妄图染指邵家女儿,不要平白辱没了清贵门庭!”
“此言差矣!”
一个清亮的少年的声音乍然响起。
本来任歌行和杨晏初在旁边听着邵老爷说这话已经听得脸色不甚好看,但是到底是别人家事,他们不便说什么,没想到李霑先跳出来了。
“婚嫁之事乃私事,晚辈无权置喙,只是您老言语之间,对我兄长颇有冒犯,晚辈不得不为之一鸣,”李霑终于动了,他从任歌行身边走到邵老爷面前,极力压抑着愤怒,扬着一张白净的小脸,朗声道,“天下无道,故而九州分裂,庙堂倒悬,故而江湖兴举,纵然有人为祸天下,使得世道离乱,可亦有人行遍大江南北,还百姓清平,千里诵义,为死不顾世,这其中很多人,就来自您口中的江湖草莽。我兄长如此,肖大侠亦如此,说他们满手血腥,请您老先看看他们为谁而战,为何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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