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镝 作者:凉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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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岄怔住了:“受伤……和我有关?”
他用湿漉漉的手擦去眼泪,发红的眼睛瞪着贺兰砜,等待他的答案。
贺兰砜只觉得眼前的靳岄让自己心里发疼又发软。“有人告诉云洲王我和大哥会从英龙山脉离开。”
“……你怀疑我?”靳岄又气又急又悲,语无伦次:“不是我……不可能是我!你怎么会怀疑我!我不会……你怎能……”
话未说完,贺兰砜忽然将他抱住,任靳岄怎么挣扎也不放手。
“对不起。”贺兰砜说,“我信你。”
他胸口那淤积不去的阴云此时此刻才终于消散。
靳岄抓住他的头发,用真正凶狠的声音说:“贺兰砜,你即便怀疑世上所有人,都不能怀疑我!”
贺兰砜:“嗯。”
靳岄仍流着眼泪:“你若再用箭伤我,我不会再见你,也不会原谅你,我到死都会恨你。……不,你若再怀疑我,我便杀了你。”
贺兰砜:“好。”
他背靠一株海棠树,把靳岄紧紧揽在怀中。听着靳岄低低的呜咽之声,他贴着靳岄耳朵说:“你恨我,杀我,都可以。我的命交给你,由你处置。”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其实有些颤抖。漫长的风雪和冰冷的月色都被抛在身后,他骑着飞霄穿过偌大的驰望原,穿过荒无人烟的草原和戈壁,漫漫千里,只是为了抵达此时此刻的燕子溪,同怀中之人说一句:“我很想你。”
靳岄终于反手将他抱紧,用贺兰砜几乎听不清楚的声音一遍遍低语重复,混着含糊的鼻音:“我也是……”
水面、树梢,万千小灯摇曳闪烁。岳莲楼与章漠一坐一站,正在不远处的屋顶眺望燕子溪情景。
“你可真是坏心眼。”章漠说,“明明知道贺兰砜来了梁京,却又不肯和他见面。”
岳莲楼手持一根长烟管,长发疏松扎在身后,姿态慵懒,闻言笑道:“寻常见面多没意思,总得整出些趣味来。也是这两人有缘分,不必你我暗中指引,这么长一条燕子溪,这么多人的灯会,居然也能遇上。”
章漠又问:“你挂在灯楼上那两句诗什么时候取下?”
岳莲楼:“你不喜欢?”
章漠:“看的人太多,不喜欢。”
岳莲楼笑着招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两人也不说话,只静静俯瞰梁京满城繁盛灯火,偶尔瞥一眼海棠树下的相叠人影。
灯会结束,灯市上的人也渐渐散去。有衣衫褴褛的乞丐汇集到燕子溪下游和沐清池,从莲花小灯里捡拾铜板。贺兰砜跟靳岄说自己去仙门所为何事,靳岄看着眼前在水中扑腾搜寻的老老少少,心里很难受。
“盛世常有可怜人。”靳岄说。
他心里还有一些怨气,不可能因这一面就彻底消除,尤其在知道贺兰砜竟然怀疑自己之后。贺兰砜把水晶糖枣递到他嘴里,又牵他手起身,沿着街道往前走。靳岄察觉,这是去外城的方向。
“你住在外城?”他忽然想到一件事,“你一个人来的?”
“不止。”贺兰砜与他十指相扣,靳岄挣扎不开,他使了点儿劲把靳岄拽到自己身边,侧头低声道,“还有一个人也和我一起回了梁京。”
靳岄微微睁大眼睛:贺兰砜说的是“回”。
“你姐姐可是叫靳云英?”贺兰砜说,“和你长得有三四分相似,尤其是眼睛。”
他握着的手掌忽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力气,攥住他手心。靳岄失声:“你找到她了?!”
“她活着,受了一些伤,但现在很精神。”贺兰砜说,“我带你去见她。”
靳岄又喜又惊,孩子般的雀跃和快乐混着眼泪,他表达不出心中狂喜,干脆抱住了贺兰砜。贺兰砜低头亲他鼻尖,亲昵地笑。
“而且她和你一样,”笑完了,他又正儿八经地强调,“非常喜欢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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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没有任何flag,请充分放心。
第95章 姐姐
靳云英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她自从回到梁京,没有一日是平静的,今夜中秋,外间总有孩童吵嚷,有焰火炮仗之声,更是令人难以入眠。
起身走出院子,她在廊下看见宁元成。宁元成点着灯烛在小院子里看兵书。
“贺兰砜呢?”靳云英问。她又想跟贺兰砜说说靳岄的事情了。
“出门去了,他没见过梁京中秋的灯节,估计是去凑热闹。”宁元成活动手臂,“英姐,我再过半个时辰就得走了,宫里还有事情。贺兰砜他晓得时间,会回来的,你莫担心。”
靳云英笑道:“我不担心,你们都很好。”她只是心中总有些忐忑不安,几丝焦躁萦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今夜梁京灯火太过热闹,此时渐渐熄灭消散,头顶硕大圆月的光辉才亮堂起来。靳云英低头看宁元成手中兵书,发现这竟是靳明照写的《西境十年问对》。她记得此书小时候靳岄也常常翻看。
正说着话,院门忽然被推开。门外站着一位靳云英熟识的青年。一别许多年,她的弟弟被驰望原的风雪打磨,天真稚嫩之气褪去,不像靳明照,也不像世上任何一个人——他和靳云英模糊的想象一模一样:挺拔、俊雅,有任何梁京士子身上都找不到的英朗气质。
靳云英霎时如在梦中。那青年直冲向靳云英,紧紧抱住她。姐弟俩没说一句话,却几乎同时流下泪。
宁元成缩进了房间,院里其余守卫的兄弟也默默潜回暗处。贺兰砜走出小院,关了木门,把不大的院子留给姐弟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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