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镝 作者:凉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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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隆格尔气得跺脚:“嗨呀!你这老头!闭嘴吧!”
他与贺兰砜一人骑马,一人牵马,往前疾奔。客栈里头涌出一大群人,紧随这三人两马,吵骂追打。
吵嚷之声甚大,客栈二层,岳莲楼推开了窗。一泼雨水灌进来,他用折扇挡在额前,眯眼细看。
“出了什么事?”靳岄问。
“有两人把那老头救走了。”雨势太大,铺天盖地,他只能看出是两位身着大瑀衣装的青年,两匹马一黑一棕,看不出来历,“江湖人打抱不平,见义勇为,指不定就是我明夜堂的孩子。”
雅间中只有岳莲楼、陈霜、靳岄与岑融。岑融盯着岳莲楼那把扇子,心头暗自憋气:“岳大侠,你拿的是我的扇子。”
“对,那又如何?”
“上有御笔亲章。”
“看到了。皇帝老儿字写得不错。”那扇已被淋湿,扇面画的山水与题字糊开,岳莲楼悠悠扇着,“怎么?不舍得?”
岑融放弃与他沟通,转头对靳岄道:“我今夜便回梁京了。今夏雨水多,仙门毒虫多,你务必小心。这一路送你过来,我心中……唉,着实不舍得。”
岳莲楼嘿地一笑:“哎哟,走吧!快走快走。”
岑融不理他,说着握住靳岄手掌,低声道:“我若有什么错的,这一路陪你伴你,也该弥补了吧?”
第76章 仙门(3)
岑融随靳岄前来并非临时起意。
靳岄去见盛可亮并决定前往仙门当夜,他去找过岑融。两人起争执之后一直没见面,靳岄主动上门,岑融忙不迭接待。他贵为皇子,没有开口道歉的道理,但面对靳岄,还是说了些“哥哥错了”之类的话。
靳岄接受了岑融的歉意,拒绝了岑融给他找的几块罕见美玉。岑融就是这样的姓子,他毁坏了别人喜欢的东西,便再找其他更好、更名贵的赔上。但这方法在靳岄这儿是毫无用处的。
而他也不打算与岑融说明这一切。俩人并非同路人,彼此依赖与利用罢了。
他对岑融不是没有怒气。但当时当刻必须压抑怒火,与怒火相比,前往仙门一事更为重要。
仙门的情况岑融也并不十分清楚,但他是知道夏侯信其人的。夏侯信当时回朝请罪,连跪数日,朝中上下无人不知。夏侯信去仙门城当了城守,看似平调,实则是削官贬职。得知靳岄要去仙门探一探夏侯信,岑融起意劝阻,但靳岄决心已定,他拦不下来。
既然拦不下来,他便随靳岄一同前来。三皇子悄悄地来仙门,这不是一件小事。夏侯信得知后连夜在仙门关外迎接岑融,随后才知岑融是带着靳岄过来的。
夏侯信认得靳岄,靳岄对他却毫无印象。小时候在宫中见过的大官大将,靳岄全都没往心里记。岑融说靳岄从北戎回来后抱恙许久,如今好不容易养好了些,御医提议让他到南方修养,岑融左思右想,没有比仙门城更适合的地方了。
夏侯信其人看起来不似文官,更像武将,说话铿锵有力,做事雷厉风行。靳岄知道他是个不好对付的人,便听岑融建议,只扮作自己是来此休养,见面时乖乖站在岑融身后,连话都没有多说几句。
此刻在客栈中,岑融又絮絮说了一些别的话。这客栈离城门极近,靳岄在城中租了个普通的小宅院,今日若不是送别岑融,又被大雨阻在这客栈里,两人还没这样说心里话的机会。
靳岄从他手中抽回手掌,笑道:“三皇子言重了,靳岄没有什么要怪你的。”
岑融叹气:“你每每这样对我说话,我便知道,你与我又远了几分。”
他顿了顿又说:“那日扔你的玉佩,是我不对。我只是心里头不高兴。我与你相识相知多年,竟比不上你才认识一年的蛮人。那玉佩碰不得摸不得,你却连我好心好意找的礼物都不愿多看一眼。”
靳岄决心对他说得更坦率一些:“若三皇子与皇子妃的信物被人随意抛去,你会不会生气?”
“……你和那绿眼睛的蛮子,怎能跟我和新容相比?”
靳岄不吭声,笑着喝了口茶。再抬头时,桌上一枚白玉扳指,是岑融刚刚从手指上摘下来的。
“这是新容在定亲之时赠予我的信物。天山雪玉,圆润漂亮,是她母亲遗物。我与她成亲已有一年,此物常随身边。”岑融把扳指推到靳岄面前,“但你若想摔,你尽管摔吧。扔出去也无妨,都随你意。”
靳岄大为震惊:“表哥!”
岑融:“靳岄,我对你心意,你现在还看不出来么?”
窗台响亮的收扇之声,岳莲楼手持那柄御扇,在窗棂狠狠一拍。
“罢了。”岑融又说,“这些话是唐突了些。你只要记住,我心中时时有你。你若也能在心里头拓一个有我的位置,我已心满意足。”
他眼里有款款深情,靳岄却满心茫然,背脊无端爬上一层冷汗。
此时当先跃进他脑中的,是许久前一个雪夜,岑融对他说:你若不是靳明照儿子就好了。
那一夜岑融请他同去潘楼听曲看戏。等看完了听完了,见下着雪,岑融便让靳岄和自己同乘一车回去。途中岑融与他也只是聊一些闲话,吃的喝的,好玩的好笑的。当夜风急雪大,回到靳府后门时,后门两盏灯笼都被吹灭,门口黑魆魆。靳岄常常独自出门,当时也没有带随从,与岑融辞别后便从车上走下。
岑融却随着他而下,为他撑开一把伞。靳岄向他道谢,岑融把伞塞到他手里。等靳岄细看脚下台阶,身边忽然一蓬火光亮起:是岑融在身后为他燃着火把。
你若不是靳明照儿子就好了。——当时岑融是这样说的,他隔着明亮的火注视靳岄。那夜雪天雪地,冷得让人手脚发寒,靳岄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也没在纷乱的雪片里看清楚岑融的眼神。
他没接那玉扳指。“难怪我瞧着眼熟。”他笑道,“新容姐姐……如今该称皇子妃了。我许久没见过她,很是想念。她身体还好么?以前这扳指便常见她戴在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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