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方才去炊房端饭,等了好一阵子,那店老板一点也不尽心。”重九一边端起碗,一边轻声埋怨,“说是今日店中客人多,做不了八菜一汤,就只能先盛了些米和菜上来。”
北山蘅默默扒饭,听着他叨叨。
重九看他没有责备,胆子大了一些,续道:“米都有些冷了,弟子热了两遍。还有这点心,说是他们涿州的特色,可是也不细细烹饪。”
重九从竹筐中拿起一物,放在眼前转着圈研究,“直接从水池子里捞出来就让人吃……”
“那是莲蓬。”北山蘅打断他。
“莲蓬?”重九愣了愣,随即愕然,“莲蓬能吃?”
北山蘅倒是奇了,“你没吃过?”
重九摇了摇头。
“我还是头一次见没吃过莲蓬的。”北山蘅笑了一声,将东西从他手里拿过,指甲划开外面的壳,剔了几颗莲子出来,剥掉皮放进他手心里,“尝尝。”
重九听话地将莲子放进嘴里,嚼了嚼,眼睛一亮。
“好吃?”北山蘅笑问。
重九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他的手上,等着师父大发慈悲给自己再剥几个。
“都是我的了。”
北山蘅直接将装莲蓬的竹筐端走,连带着桌上那半个也放进去,一颗莲子都没给他留。
重九:“……”
“你吃那个吧。”北山蘅指了指米饭,“小孩子多吃饭才能长高。”
重九本是格外委屈,听闻这话,目光在师尊头顶飘过,丈量了一下自己的差距,又默默地端起碗来,开始狼吞虎咽。
北山蘅坐在旁边,一边剥莲蓬,一边上下打量着他。
重九是他七年前捡回来的。
那时候自己处理完事情从望舒城回圣教,行至绛河边时看到有一个孩子趴在石头上,气息奄奄几乎没有生机。
他觉得有意思,便叫绎川将孩子抱过来,带回了圣教。
等回到蟾宫检查时,才发现这孩子身上穿着绸质衣物,用的布料还是江陵织造局最新的款式。只是当时自己并未多想,给他换了身衣服,问清名字和身份,确认是孤儿之后便收入教中。
最初那一两年,北山蘅确实动过收徒的心思,但是这孩子根骨欠佳,神识受损,根本没法承受灵脉注入,更遑论继承自己的衣钵。
北山蘅只好将他丢在一边,渐渐地忘了还有这么个人存在。
倒是重九隔三差五地往自己宫里跑,又不敢进来,只好站在宫门口偷偷地看。自己嫌烦,便叫绎川将人处理掉。
然后才有了自己在摇光镜中看到未来,又跑去将人捡回来,结果没杀掉还养成了祸害的事。
当初应该仔细查一查这小孩的身世……没吃过莲蓬,那应当是北地人氏,只是不知到底是什么来历。
北山蘅慢吞吞地咬着莲子,心里懊悔不已。
“师尊,吃完了。”重九站起身,“我去将碗送下去。”
北山蘅点了一下头,目送着他的离开房间,这才将手里的莲蓬放下,转而拿起桌上毛笔,略一思索,开始在纸上写起来。
不多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北山蘅以为是重九,门被人推开之后,才发现少年身后还跟了个人。
“教主。”
一袭淡青道袍的俊朗青年立在门边,手中端着一只银盒,修长手指摩挲着盒子上的纹路,笑容似暖阳般和煦。
北山蘅转向重九,以目询问。
“莫要怪这孩子,是贫道要他引路的。”陆青晃了一下手里的盒子,问道:“可以进来吗?”
“随你。”北山蘅放下手中毛笔,脸上写着大大的不愿意。
陆青仿佛没看懂他的拒绝一般,自觉地走到椅子上坐下,将手里的盒子放在桌上,开门见山道:“蘅教主,那本《流光策》在你手中吧。”
北山蘅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陆青缓缓道:“凌波宗被灭门前,出手的人一定对书的下落严加询问,之后也定会在船中仔细搜查,可是他们并没有找到。这就说明书已经在杀手到达之前被人取走了,然而在此之前,只有你上过凌波宗的楼船。”
“书的确在我手中。”北山蘅大大方方地认了,“不过本教很好奇,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那一日若不是教主先行出手,便是贫道来做这个恶人了。”陆青淡淡一笑,“实不相瞒,逝水阁早已密切监视凌波宗的一举一动,并在淮江沿道七郡设下关卡,那本书走不出江陵。”
北山蘅有些惊讶,又问:“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
“衣着。”陆青望着他身上的袍服,定定道:“素色莲花暗纹,颈后红莲标志,世人寡识,然贫道见过贵教先任教主,故而得知。”
重九闻言,有些好奇地往北山蘅脑后看去。
北山蘅立刻识破了他的意图,一记眼刀横过来,冷声道:“敢乱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重九吓得瑟缩了一下。
陆青看着这师徒两人,忍不住笑出声,“那日贫道立于江畔,看到教主飞身掠上楼船,果真是绝世之姿、倾城之貌。谁知夜探客栈,教主的行径可真是让人幻想破灭。”
北山蘅想起自己丢脸的女装黑历史,阴着脸道:“我跟这小孩什么事都没有。修道之人就该清静些,别在脑子里净想一些龌龊之事。”
“贫道并无不敬之意。”陆青识趣地收起笑容,“今日造访,也并非为戏弄您而来。”
“我知道,你是来要那本书。”
“倒也不是。”陆青又勾起唇,似是有些无奈,“若是为这本书,晌午时在客栈大堂,贫道便会拆穿教主的戏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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