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沈执做梦都想追随谢陵去蜀地,如今路过此地,反而有种“近乡情怯”。既想去看看谢陵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又怕徒增伤感。
谢陵倒也不提这事,听闻沈执将守关的将领们全部囚禁了,遂特意过去探望安抚。
也不知道怎么安抚的,总而言之,原本扯着嗓子要死要活,恨不得拉根麻绳上吊的人,瞬间就安静下来了,也不寻死觅活了,也不痛斥沈执是乱臣贼子了。
沈执特想问问谢陵是怎么把麦秸说成金条的,特想问他那条三寸不烂之舌,到底怎么把“乱臣贼子”洗成“替天行道”的。还想问他怎么解释被俘这件事情的。
可又怕问了显得自己特别蠢笨。不问心里又痒痒得很。
抓耳挠腮了很久,沈执抓住谢陵肩膀,悻悻然地问他:“你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
谢陵当时正在给他包芝麻馅的汤圆,闻言抬眸,脸上还沾了点面粉,一本正经地说:“我告诉他们,我是你的人。”
“啊?”
“自信一点,就是你想的那样。”谢陵倒挺坦诚的,低头包汤圆,虽然包得难看,但包得还挺一丝不苟的,“元祁当这个皇帝,当初是用了些手段的。他能耍手段,你也一样可以。”
沈执道:
“不会吧,那他们会不会误会什么?”
“误会什么?”
“就是……你,我,我们两个,咳。”
“这个不存在误会。”
沈执愣了愣,追问道:“为何?”
“他们眼不瞎,谢陵绝不委身人下。”谢陵甚自信,将大大小小二十来个汤圆放锅里煮,煮熟后捞上来,吹凉了喂沈执吃,“今天一个都没烂。”
“是啊,果然任何事情都是熟能生巧,人就怕习惯,一旦习惯了什么事情,想改都难。”沈执张大嘴含住汤圆,刚刚好一口把嘴堵得满满的,说话含糊不清的。
谢陵的喉结歹毒至极地颤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情,神色略不自然地偏过脸去。
沈执也同一时间想到了,耳垂渐渐烧了起来,身上发烫,很久都没有吃过谢陵了,竟然有些难以启齿地想念。
两个人互相背过身去,一个满脸克制,一个面红耳赤,谁都不愿意戳破那层窗户纸。
晚间竟下了场雨,谢陵卧在床上咳嗽,一直攥拳堵着唇,脸色苍白,看起来精神很差。
“该死的雨!”沈执烦躁得翻了个身,“一遇阴雨天气骨头就痛!疼死了!跟有病一样!”
谢陵望他一眼,若有所思起来。
睡到半夜惊醒,沈执突然发现谢陵不见踪影了。
沈执霍然从床上窜了下来,大喊大叫地满帐篷找谢陵,没找到他人,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冲出去喊人,结果迎面同谢陵撞了个正着。
“你去哪里了?说!你去哪里了?谁让你出帐篷的!”沈执大吼大叫,蹦起来推搡谢陵肩膀,把他手里的伞打掉,将人推进雨地里。
“你说话!不说的话,你就站雨地里淋一晚!”
雨水将谢陵的衣衫打湿,冰冷刺骨的雨水顺着鬓发滚落下来,谢陵抬了抬眸,咳嗽了几声,缓缓将攥紧的右手展开,露出一块削得有棱有角的生姜。
“拿这个涂抹在关节处可以生热去寒,咳咳。”他又咳了几声,脸色更白了,“让我进去吧。”
沈执怒道:“谁让你去拿的?”
“你不是说,一遇阴雨天,你骨头就疼么?”
“……”
“让我进去吧。”
沈执堵在门口,寸步不移。
“阿执?”谢陵抬眸望他。
“我有没有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离开我半步,有没有?”
“有。”
“那你出去多久了?”
“半柱香时间吧。”
“那你就在外头淋一柱香时间!”沈执攥拳,坚持道:“我不用你跪着,你就站着淋,我看着你淋!”
“……”
“淋个雨而已!远比跪雪地要舒服吧?你淋不淋,说!”
“淋。”
“你是怎么做到把我说话当耳旁风的?军令如山,我说的话就是军令,你不服从,就不要怪我对你军法处置!”沈执冷酷道:“再有下回,你且试试看!”
第72章 是哥哥没有教好你
谢陵沉默着站在雨地里, 额发湿漉漉地黏在脸侧,手里攥着的那根生姜极为刺眼,用力一攥,姜汁刺得手指生疼生疼的。
沈执立在帐篷门口, 同样沉默地盯着他,心里暗暗计算着时间。
记得以前同谢陵在一处儿时,谢陵教训他的法子很多, 有一回就定了个规矩, 让沈执跪伏在床上,谢陵站在后面,在他背上放了碗水,如果沈执能坚持一柱香的时间, 保证滴水不洒,那么谢陵就满足沈执一个简单的要求。
可这碗水不是那么好顶的, 沈执不仅全程紧紧绷着后背,绞紧双腿保持跪姿, 还得时时忍耐谢陵突如其来的动作。
往往沈执只能坚持半柱香的时间, 若是从头来过数次, 膝盖都跪麻了,腰背酸疼得跟断了几截似的。
而作为奖励,沈执一般不敢跟谢陵提太过分的要求,多数是求他下次轻一点,或者是让谢陵抱着他揉揉腰。
最大的要求不过就是央谢陵带他出府走一走,就是随便走一走, 简单到逛一圈就行了。
多么简单的要求,多么容易满足的阿执。
一颗糖就能哄好的孩子,现如今付出数座城池的代价,也换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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