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匆匆将整顿卢龙军务的思王请归,才使得众臣得以获生。
颜岁愿挥手撤下殿中侍庐者,走向盘龙环绕椅中的帝王。
程藏之一见著紫的人影,当即动动眉眼,“你的事忙完了?”
听他语气中颇有不满,颜岁愿倒是轻笑声,“陛下这是为府兵制革新一事难住了?”
“先贤之法甚多,左不过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来用。”程藏之起身迎上颜岁愿,将人抵靠案前抱着,“淮南、荆南要往我这塞人,你怎么看?”
程藏之挑起颜岁愿下颌,目光伏低,意味难明。颜岁愿与他相视一息,缓缓垂睫,“若是貌不至祸国,可准。”
“……”程藏之哑口许久,才道:“晚了,已经有个可以惑君的人了。”
言罢,俯首欺面去,却被颜岁愿偏首避开。
“别转移话题。”颜岁愿拉下他的手,神情冷静,“储君一事,你避不开。”
程藏之哀叹一声,朝臣们那里插诨打科容易,他的思王这里是半分都蒙混不得。
“怎么,你还真打算让我立个男后出来?我倒是不介意,就是舍不得你困在后宫。”
否则,他当初也不必封个万人之上的思王。
颜岁愿抬眸定睛看程藏之,郁郁叹息,“少胡言乱语。”
程藏之埋首他颈窝,思索半晌,才道:“让于立改姓吧,日后就叫程立雪。让于振祖坟冒次青烟,也算我欠他的。”
闻言,颜岁愿情绪难明的发声,“抬头。”
程藏之淡笑,颜岁愿只怕是不赞同此举。他抬起头,等着颜岁愿的长篇后文。颜岁愿却是迟迟不言,两人对视着,忽然间颜岁愿动了手。
如他适才一般,颜岁愿挑起他的下颌,迎面贴去。
唇舌相濡,尽是滚烫心热。程藏之难得享他一次主动,接招之余反客为主。
绵长的吻间,蟾彩霜华浸透金纱,一帐红绡覆浓香。
他以为他满怀的是盛世,他却最想拥抱他。
他要盛世,他毕生心伤揭尽,也要他愿成真。
这一世,山河有主,人有归宿。不枉少年寒霜苦,不负数年穷追逐。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陈思王,曹植,本文借用名头,与历史人物无关。
不更新番外,就是在全文修稿。
第77章 番外1-安否糖
大宁东启四年春,水暖冰破前,颜岁愿早已重归故时旧邸。
颜府照壁前的浮雕上一道剑痕,深刻可见内里砖石。这是颜岁愿七年之前留下的痕迹。
‘今上继位数年,至今不得掌权,朝中僭越者不知凡几。你若愿承父志,可应。若不愿,日后替外祖父修补好<医家古籍考>。’
颜岁愿垂睫淡淡看着一案残损的古籍,眸底分明是一卷卷枯黄,却愣是灼出一双赤目。他声色有些暗哑地道:“愿从父愿。”
须髯打霜的老者,闻听直是叹息。父子一脉倔强——赤子传承之心,永不惙怛伤悴。少时诵忠,有初有终。
颜岁愿绕过照壁,佑安自长廊来迎他。一见他便道:“小的自夫人居所整饬出一本书,小的想大人兴许用的上。”
言尽,便双手捧奉上一册厚厚的书册。
颜岁愿目光微微落下,便知这是大宁律疏。他凝眸盯在佑安身上,終了才想起此人是母亲留在身旁。
也罢。颜岁愿取来书册,他此行本也不是为悖逆父愿不从母命,更不是来颠覆颜氏满门。
他愿应召,只不过是想以父亲最为赞同的方式——求一死。旁人的忧虑,以及先考妣的担忧,他都不会触犯。
死一个颜岁愿,于这天下不过是一粒微尘沉积海河。
宫里遣来内宦,颜岁愿接到一封旨意——清理朝堂,摸清河西节度使程藏之回京目的。
两件事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为,但就眼前来说,摸清河西节度使程藏之的底细却是第一要务。
颜氏一族根系深厚,族中曾蓄养不少暗桩,可刺探隐情亦可行刺杀害命之事。这些暗桩本是要交予下一任颜氏族长,也就今任中宁军主帅颜庭。但如今交到颜岁愿手中。
颜岁愿与这些人联系往来皆在今夕楼,今夕楼书册以特有方式排列,暗桩的人能够读取命令。
暗桩的人接到的第一个命令——程藏之。
京郊莽林苍苍,正是日落昏黄,翠色销金别有风景。风动莽林,马群驰起铺地的新枝,疾奔的玄色甲胄将新发绿芽刮下抽条。
暗桩的人终是被群马围捕住,几个察子各自靠背,竟未有被眼前群马上如日刀光恫吓住。还均是一副破釜沉舟的模样。
高居马背的为首之人,将盔帽连带的面甲掀起。这是一张丹青妙手也难以描就的面皮,分明昳丽绝伦,却眉宇含煞,任谁也不敢将心底状似美妇的轻视形与辞色。
“谁家的察子,”程藏之疏朗着长眉,“竟有几分骨气。”
已有接话的,“之前来的那些察子,还没见我等围捕的阵势就屁滚尿流。今天来的这茬,倒是很新鲜。”
也有人请命,“都督,放着我们来。这番可能过过手瘾了!”
依循惯例,这些察子们理应在被发觉的一刹间就自刎。但是这是新任主子发出的第一道指令,他们什么内情都未打探到,不愿辱命也不甘就这么屈辱死去。
如此一想,倒不如与河西归来的这群人一战而死。至少主子等人得知之后,可估摸出河西这些人战力几何。也算死得其所。
眼看着战势一触即发,各自手中的刀刃都暗暗鸣啸。却见一个轻甲的士兵在程藏之身旁低声几句,程藏之便挥手示意群将放下屠刀。
“本督当是谁家的察子,原是他的。难怪有几分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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