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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玦握住了他的手。
“所以我才问你,陛下,你怪不怪我?”
“这又与你有什么关系呢?”江瑗说。
那最后一丝跳动的火苗在蜡油上燃烧,又倏忽而灭。
月色完完全全地照了进来。
季玦打开窗,看了一眼天上的星星,道:“三更天了。”
“你今晚歇在这儿?”
江瑗点点头。
季玦从柜子里,又拿出一床被子。
“我知道重来一次,对你也没什么意义了。”
江朝是他乡,不是故乡。
故乡兵祸未解,江瑗自是遗恨。
季玦也遗他之恨。
江瑗脱了外衫,和季玦躺在一起。
“夏天的时候,我们躺在竹椅上,云山头顶就是星星。”江瑗说。
季玦“嗯”了一声。
他们很安静,都睡着了一般。
过了好久,季玦听到江瑗轻轻的一声:“我当年应该抬棺出征,直抵北境。”
他又摸索着,握住季玦的手。
“憋了十几年了,说出来,竟然觉得好受不少。”
“一个个王朝来了去,去了来,我似乎并没有什么办法……可北地的百姓是苦的。”
季玦反握住江瑗的手,道:“在整个天地间,你也只有小小的一点,就像沧海中的粟。”
“在飞光里,我也只是一只蜉蝣?”
“所以你没必要那么自责。”
江瑗低低地笑出来,把脸埋在季玦胸口:“我也没有那么自责,只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罢了。”
“我知道。”季玦说。
他们勉强也算知己,都习惯把责任和原则担在肩上。
哪怕当年住在云山,陛下也是草堂门开九江流转,枕头下面五湖相连。
他是个好皇帝,从来没有对不起谁,这就够了。
江瑗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问季玦:“你为什么待我与他人不同?”
他没有等到季玦的回答,就打了个呵欠,睡着了。
季玦也昏昏欲睡。
今晚的月色太好了。
.
第二天钱二郎敲门都敲得晚,就害怕打扰到什么好事。
他得到应允进门后,就看到江瑗在叠被子,季玦在洗漱。
殿下可真是亲力亲为啊。
他给江瑗行了一礼,说元宝在油茶铺子等着了。
江瑗这才想起他旷工了好些日子,今天不管如何,得去礼部看一看。
他和季玦告了别,出了门才想起来,自己昨天晚上好像问了季玦一个问题。
也不是很重要,他想。
钱二郎抱臂而立,道:“我今天去请厨子,你去吗?”
“你歇着吧,”季玦道,“也不能什么事都让你忙。”
“我闲不住,”钱二郎道,“你和殿下这情况,我们也不好用外面的丫头婆子,司里的那些人,又都用在刀刃上,也就剩我一个闲着的来伺候你了。”
“不敢当。”
“你这就见外了啊,你看人状元郎,出门前呼后拥的。”
季玦失笑:“他是唐家子,自然与我们不同。”
“总之暖房的酒席我们明天办了,请街坊邻居们来热闹热闹,大家也都算熟了。”
“那采买东西一类,我们分开去办?”
“也行,”钱二郎感叹道,“天元十五年春,可真是个好开头啊。”
季玦附和道:“是呀。”
天元十五年春,遇到江瑗,发现他还过得不错,悠哉游哉,少年心性。
他突然想起来迷迷糊糊间江瑗问的那个问题了。
“你为什么待我与他人不同?”
季玦坐在那里,认真想了一遍,然后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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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命中,遇到了一个天底下最优秀的人,为其心折,成为挚友,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第26章
第二天的宴席办了整整一天,钱二郎对着街坊邻居,脸都要笑僵了。
“大家都太热情了。”他好不容易和季玦一起收拾完残局,坐在椅子上喝茶。
季玦比他还累,和他坐在一起,话都不想说,喝了口茶,又咳嗽了起来。
“搬个家可真不容易。”钱二郎说。
他没注意到面前的人怔愣了一下,然后才像如梦初醒般顺着说:“是呀,真不容易。”
“天也暗了,我回房里歇一会儿。”钱二郎听到他说。
要回房休息的当然不是季玦,而是江瑗,他和季玦又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互换了。
江瑗看着熟悉的床铺,笑了。
昨天还睡在这儿呢,今天又要睡在这儿。
只是这换来换去的,终究不太方便。
“半座皇陵?”江瑗沉吟。
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儿,又坐回榻上。
季玦的这具身体,真的是从骨头缝儿里往外渗着寒气,这本来就足够不适了,再加上现在疲乏无力,江瑗感觉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好吧,手脚本来就不是自己的。
就算因果了结了,季玦的寒症也不会好……
江瑗脱了鞋,抱住被子,又咳嗽了一声。
那既然这样,还不如两个人换来换去,他还能帮着季玦,让季玦少受点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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