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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玦换上青衣迎春,把春幡系在客栈的梅枝上。大堂内梅花旧曲里夹杂着游子走商行酒令的声音,间或一两声笑闹。
突然之间,大堂里的声音嘈杂起来,像是热汤沸起,又很快归于平静。
钱二郎鬓上插着春幡,疾步走来,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脚步声。他站在季玦身旁,低声道:“江南的车队。”
――正是那日与季玦二人隔江而行,让钱二郎看呆了的车队。
“大江冰封千里,他们何以从江南到了江北来?”
“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好家伙,调了五艘官家的破冰船,凤州知府亲自去码头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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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跟脚?”
“知府亲迎,连正主的面都没见到;说是凤州有别苑下榻,人家理都不理,车队往客栈来了。”
季玦回忆了一番江南官员的行程,没有对的上的。既然不是高位大员,那便是另一群人了。
“哪家的?”他问。
“车上没有家徽,分辨不出。”
季玦看了钱二郎一眼。
钱二郎笑道:“他们既然住在这里了,那不出一个时辰,我便会知晓的。”
季玦递给了钱二郎一杯柏叶酒,自己也饮了一杯。
钱二郎一饮而尽,咂摸着嘴道:“离了叶城,在客栈里过年,连柏叶酒都没有那个滋味了。”
季玦又倒了一杯。
钱二郎赶忙去拦,道:“莫要贪杯,你身体受不住。”
季玦突然一笑,又仰头喝了一杯,不说话。
钱二郎看呆了眼,然后猛然反应过来:“我来之前,你喝了多少?”
季玦双颊泛起一抹淡淡的酒红,低声道:“微醺。”
然后他折了朵梅花插在鬓边,惊走了枝上的雀鸟。
他拿起笔,用小草写着桃符。
钱二郎低头一看,只见那桃符上的字不同于季玦十几年来端庄肃然的风格,而是飘飘欲仙,似乎马上就要破纸而出,凌万顷而飞升了。
“醉了,果真是醉了……”钱二郎摇摇头,“作死哦,还敢这么喝。”
“挂上去!”季玦声音高了一些。
钱二郎拉着季玦回房,顺手把桃符挂在了门上。
江瑗咬着春饼,突然扶起额头。
“殿下,您怎么了?可是春祭时被六殿下气着了?”元宝急急道。
“我气他干什么,我只是突然……略有眩晕?”
元宝正准备差人请太医,却听江瑗继续道:“我好像有点……醉了?”
“您今日只喝了几盏互贺的黄柑腊酒,按您的酒量,是万万醉不了的,莫不是那酒里……今日向您递酒的也就那几位殿下……”
元宝越想越急,却见江瑗撑着头倒在了桌子上。元宝登时大骇,匆匆把金银叫进来守着,自己驾着快马去太医署揪人。
季玦已经安寝,钱二郎坐在桌边整理舆图,听到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他上前开门,便见一青衣公子站在门边,看着门口的桃符。
钱二郎先注意到了他的手。那双手骨节分明,带着些许薄茧,是一双握笔的手,也是一双练剑的手。
“敢问您是……”钱二郎目光微凝。
“江南锦州唐安,”那公子揖了一礼,继续道,“安贸然来访,甚是惭愧,只是见这桃符之字,入木三分,凤泊鸾飘,兼之清冷凌然,见猎心喜之余,不由想谒见此间主人。”
钱二郎赶忙还礼,又道:“您可真是赶巧了,实在是对不住,我家公子小酌了几杯,如今已经歇息了。”
唐安不以为意地笑笑,丰神潇洒,眉眼间满是风流俊逸。
“那我明日再来拜访。”
钱二郎点点头,目视唐安离开。
他回屋关上门继续理他的舆图,心想自己又少了一桩差事。
这下不用他去打探,也知道车队的主人是谁了。
五朝世家唐家的嫡长公子,自然受的起这般排面。
此人在江南身负盛名,十岁裁诗走马而成,丁内艰一年,算算日子,似乎确实是今年的科举。少任侠,科举也就随便考考――就算没有科举,唐家子弟也不会受任何影响。
据说其人性情疏阔,颇有名士之风。现在想来,那凤州知府阿谀奉承,怕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钱二郎哼着小曲儿,找小二要了几盘小菜兼一大盘饺子,蘸着醋自顾自吃着,没有半点叫季玦起身用饭的意思。
“想来季家阿郎喝酒便能喝饱了。”他笑得没心没肺,笑出两个酒窝。
赵太医被元宝从饭桌上揪起来时,也在吃饺子。不过他不喜欢蘸醋,而是喜欢蘸酱油。
他嘴里还塞着吃了一半的饺子,就被元宝拉到门外,两手一拖,便把他拖到了马上。
“你这是干什么?!”他含混不清地喊着。
元宝挥舞马鞭,冷着脸,长话短说:“殿下不好了。”
“啊?”赵太医惊吓之余被饺子噎住,在马上猛咳。
“我前几日还看见他,他好好的啊。”
元宝不说话,只是赶路。
进了府门,他拎起赵太医的衣领,奔向江瑗所在的暖阁。
赵太医双脚离地,被衣领勒住了脖颈,又开始咳得满面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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