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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竹对暴力和野蛮的事情一向嗤之以鼻,申宏竟然能够让他破格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申宏这家伙平时应该真的挺混账的。
我说不定跟这个家伙会聊得来,与小竹的义愤填膺不同,我对混蛋和色狼一向另眼相看。
就这样,小竹再被申宏忽悠着守门之后,又被我忽悠着代替我去找小世子了。将任务推到别人的我没有任何负罪感,哼着歌,高高兴兴地去找季三青玩耍了。
没有了叽叽喳喳的小竹,空无一人的竹林显得万分冷清,风穿过竹子,发出类似女鬼的尖啸声,整个氛围带着难以言喻的阴森。我裹了裹衣服,想要快点赶到竹屋,同季三青讨一杯热茶。
或许还能同季三下一盘棋,好好消磨一下时间,我颇为愉快地计划着,这样就不用再看小世子那张牛逼哄哄的臭脸了。
主子整出这么大的阵仗让我来救小世子,一方面是对小世子的关注,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小世子对我的印象能够好点。主子的良苦用心我理解,不过我并不打算按照主子的暗示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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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也不会上小世子这艘贼船的,像小世子这种跟我们家小崽子抢东西的家伙,我就算现在没有机会搞死他,未来也一定会弄死他的。
还让我舔着脸去救他,下辈子吧!
竹屋已经出现在视线中,屋门在风中嘎吱嘎吱地响个不停,我加快了脚步,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季三青了。
“季大少爷,我回来啦!”
我笑嘻嘻地跳入屋中,在踏入屋中以后——
第一刻,我听到了鞋底的水声。
第二刻,闻到了扑鼻的血腥味。
第三刻,是铺满眼底的血红色。
这幅场景刺激的我眼睛发痛,在剧烈的情绪冲刷之下,我的大脑无法运转,身体无法支配。力气被抽出我的躯体,大脑一片空白,我摇晃着,跪倒在了血泊之中,跪倒在了——
季三青的尸体面前。
“李大人这一拜我可受不起。”
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干涸许久的泪腺涌出腥咸的液体,于朦胧的视线之中,我愣愣地抬头,看向坐在一旁,正拿自己的衣衫擦拭长剑的申宏。
“为什么?”
我的问话毫无意义。
“他背叛了吾皇。”
褪去了贪生怕死的假象,申宏神色刚毅,周身的气势宛若磐石一般不可撼动。此刻的他,不见怯懦,不见讨好,有的只是为君赴死的觉悟。
申宏是太子最忠诚的侍卫,他曾握紧长剑,将自身尸骸化为太子登上王座的血肉之阶梯,为了太子的荣耀之冠不惜赴汤蹈火。暗杀,毒药,流放,他拼劲了自己的血肉之躯才换来太子的完好无损。
太子多疑,较之政绩和武功,他更看重忠心,太子身边之人都对他有着近乎愚昧的忠诚。
主子曾经告诉过我的,主子提醒过我的。
可是我忘了,我对种种违和视而不见。傲慢使我看不起唯唯诺诺太子,懒散使我忘记了申宏是太子的心腹,轻信使我相信了申宏的假象。
猩红的鲜血铺满眼底。
……都是我的错。
是我杀了了季三青。
都是我的错。
剑上最后一滴鲜血被擦拭干净,申宏比他手中的刀剑更像刀剑。我麻木地抬头看着他,利剑刀刃光滑如镜,正面和背面照出我和申宏的面孔。
他或许要杀死我,但我失了力气,我不想躲了。
我累了。
申宏举起剑,我闭上了眼,黑色的视线里是季三青明亮的眼和憨厚的笑。
那时候,他手握降书,却像是一个无所不能的胜者。阳光为他锻造金甲,清风为他鼓动旌旗,他从挣扎之中逃脱,做出了抉择。
那时候,韶光淑气的春色中,我们躺在洒满阳光的草地上,公子揉乱了我的头发,他说他要看着我,不让我走上歧途。
那时候,他在屋顶上,我在泥地里。我仰望着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扶好梯子,让他稳稳当当地到达地面。
明明,我就要成功了,他马上就能从摇摇欲坠的危楼踏上平地。
可是,梯子塌了。
危楼将塌,我堕深渊。
利剑划破空气,女妖般的尖啸声。
黑白无常的铁链声响起,罪人将被带入十八层地狱,拔舌、剥皮、油锅、火海,忏悔自己此生的罪孽。
于疼痛之前到达的,是脸上温热的血迹。
我睁开了眼,等待我的不是令我解脱的审判,却是申宏举剑自刎的场景,他亲手划破了自己的喉管,鲜血飞溅在整个房间,为本就猩红的屋子更添上了一份艳色。丢开剑,捂住不断涌溢出鲜血的脖颈,他踉跄地站起来,对着南面,张大嘴,想要说出什么。可惜,他的气管已经被他划破,无论他怎样努力,都只能发出无法辨认的呼噜声。
申宏放弃了,松开了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南方,是帝都所在的方向。
九叩礼,唯有在祭天之日,群臣才会向上天和皇帝行此礼。
此礼是吉礼,意味最高的崇敬与最深的祝福。
申宏强撑着濒死的身躯,完成这漫长的礼。
礼成之后。
申宏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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