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沈倾看着那个小马崽子,只是跟摸他的头一样,摸了一把小马崽的头,似是斟酌之后才郑重开口,“就叫做,石头吧。贱名好养活,命硬,这马跟着你也不知是好是坏。”
实在是极通人性的马,许是跟燕云峤一起长大的,这会儿也不吵了。
燕云峤拍了拍石头的大脑袋,心想是不是石头太久没见过沈倾了,先生当初骑是骑不上去,但也没少逗它。
先生。
还是先生。
燕云峤自己也发现了从少时几乎每一点都被沈倾参与进去。
沈倾在时,眼里全是他,没几个能入他眼的人,沈倾不在时,事事又都成了他,再也分不出来心思给别的人。
已经是深冬,燕云峤连春节也没有过,就领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往南下了。跟以前一样,越往南走,漫天的雪花也渐渐消失,直到厚重的披风也被拿下来。
离边境线日益逼近,燕云峤即没加快步伐,也没有犹豫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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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后是天召高举的大旗,黑色旗帜上滚着烈烈红火,这股刚劲忠诚一直从朝堂之上燃到了他府里燕家先祖的牌位上,燃进了他心里。
要是方逸走之前,没有问他那句话,该有多好。
他现在只会为了见不到先生而忧虑,不会为了怕见到先生揪心。
一个禀性宽厚的皇室里,出不了沈倾这样的遭遇,一瞬间就想将之前的猜测全部推翻,他并不希望那些大胆的想法成真。
宁可是他胡思乱想,也不希望沈倾的过去比进定国府那日写下来的述词还要严重。
寻常人有寻常人的悲苦,已经足够不辛,不想沈倾真是有那样的出身,不止吃了苦,还被生生扯掉了翅膀,死里逃生。
手心早让缰绳长-枪磨出了茧,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像方逸的父亲,前朝重臣说的那样,至纯至善。
这手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的血,早就洗不干净了,也许真是燕家的血统作祟,一身的戾气也在沙场上刮的越来越重。
天召十二年,深冬。淮南城外边境。
燕云峤找准时机夜里突进,直接攻占了燎南边线上的小城平金,之前他有所顾忌,武器敌不过燎南,打起来太费劲,这次出兵,不仅装备上缴获的所有兵器,还拿出来赶制的第一批利器,
拿燎南缴获的大炮,直接将防线轰开,彻底在天召以外的地方开疆扩土。
不过一天不到,燎南的援兵就整装就位,城里百姓贫苦,来战的燎南将士却都是上号的甲衣兵器。节衣缩食来提高兵力,年轻的男子都进了军营,家中多为老弱病残。
军队是强了,劳民伤财,呈一时之快,假如败仗,往后只怕十几年也缓不过来。
这地方虽然地处淮南以南,并无半点相似之处,气氛凝重,多是让过于舍弃所有来精兵强国弄的下至百姓都人心惶惶。
燕云峤在平金守了三个月,双方僵持不下,粮草殆尽,天召的粮草还在路上,他眼下就必须要用上,急需大举入侵。
凭他跟燎南交手过数次,这次的进攻手法全然不同,就算他带上了强劲的兵力,对方甚至用不上这么多,就能够四两拨千斤,在燎南的土地上,颇有些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感觉。
总是让他出乎意料,就像沈倾一样.......
他甚至夜宿在占领的平金衙门里,都能闻到沈倾的味道。
险些丢了城池之际,燕云峤将赵定的人指派走,让他们出城从外围绕一圈突进,自己则悄悄带领人从另一侧埋伏,留下来的微薄兵力全是为了掩人耳目,吸引火力。
一切就绪,直到平金城中火光四起,他才猛然从营帐中翻起来。
连天的火光将夜空都照亮,烟雾直上,隔着燎南官道口,
那里是城中,里面被俘的百姓无人看管,也许还未逃出城,他如何也想不到燎南会有人纵火来鱼死网破,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一旦如此还丢了城池,不止战败,作为一名将领,连在燎南也不会抬得起头来。
他领着众人爬上一面缓坡,杂草丛生,在夜里将身形隐藏的极好。
“大将军,没看到左将军的人,沿城的铺子全都被烧了,进不去,燃的是我们临走前藏在城中的军火。”
探子回来,让燕云峤的心沉到谷底,这些燃料杂草原本是在攻城那天,藏在平金的衙门里为日后城中正面冲突做最后一搏的,现在却被搬出来围在里面点着了。
一时间他难以判断,这场大火是敌军点的,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困死在平金城内,还是赵定他们还活着,宁愿牺牲了所有的粮草军火也要将同他们一样埋伏在平金城里的燎南将士斩草除根。
赵定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这些军火几乎是他们最后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不至于擅自用出来,更何况他们也还有留守在城中的人。
燎南可以鱼死网破,但天召还不想来拿的是一座废墟,除非别无他选,这步棋怎么也不能走。
眼下唯一能断定的是,这场大火和计谋,一定是出自那个跟他交手的人,他在这里三个月,见过了那么多的面孔,与敌军将领亲自交手过,并不是心中所想所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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