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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大亮时,贺栖洲被照进屋内的第一缕阳光刺痛了眼睛。他平日作息算得上规律,不过难得远离长安,到蜀中这等惬意的地方来生活,稍稍放纵一些也不打紧。他直起身,看着空荡的卧房出神,盘算着今天该不该做些其他的东西,再给屋里添置添置。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鸡鸣,那声音高亢嘹亮,似是有只大公鸡就在院子里,鼓足了劲要唤主人起床。那公鸡没有休息的意思,一声接一声,一声高过一声,最后啼鸣连成一片,细细听来……倒像是两只公鸡在比赛,看谁能打出最响亮的鸣。
但贺栖洲十分确定自己院子里不可能有鸡。
他披起外袍快步出门,金色的阳光正巧穿过环绕的竹林,将斑驳的影子投射下来。
院子里还真有一只大公鸡。
跟鸡在一起的,是昨天傍晚才与他告辞,今天一早就不请自来的竹溪山狐大仙,辞年。
这只鸡估计也是辞年带来的。
那公鸡十分警惕,瞪圆了眼睛,鸡冠竖起,脖子上的橙棕羽毛炸了一圈,可它瞪了一会,却没有将尖喙啄向辞年,而是一缩脖子,一挺胸,发出了一声高亢的鸡鸣。这鸡不错,实在是鸡中翘楚。贺栖洲本想招呼辞年一声,谁想这位受了公鸡的挑衅,也不是个吃素的主,他脑袋上的耳朵向后一压,突然也一吸气,发出了比这公鸡更精神抖擞的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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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栖洲眼睛都看直了,他赶忙确认了一下,院子里的人是不是辞年,那鸡是不是公鸡。
狐狸会打鸣?!
公鸡一下子败下阵来,高昂的头颅也垂下了,它“咕咕”了两声,缓缓后退两步,辞年乘胜追击,一龇牙,发出一声阴沉的低吼,那公鸡发觉这并非同类,赶忙扭头钻出了院子,扇着翅膀跑得没了影。得了胜的辞年很是兴奋,两只尖耳朵竖得高高的,他轻笑一声,转过身来,正对上了目瞪口呆的贺栖洲。
两人面面相觑,足足半晌,辞年才挥手同他问好:“早啊,道长。”
“你为什么大清早在我院子里学鸡叫?”
“我昨天回去后,很安分,没有下山吓唬人,也没遇到什么。”
“你为什么大清早在我院子里学鸡叫?”
“不过衣服脏了,我今天得来洗一洗,你有没有换洗的衣服可以让我先穿着?”
“你为什么大清早在我院子里学鸡叫?”
“……”辞年见怎么都绕不过这个话题,只能一摊手,“不是我学鸡叫,我先来的,它钻进来,要和我比赛,我才跟它吵了一架。”
贺栖洲:“……”
行,这狐狸都成精了,学个鸡叫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贺栖洲走到井边,提起木桶打水洗漱,没等他招呼,辞年便轻车熟路地溜进了屋子里,仿佛他才是这屋子的主人。
等他洗漱完毕进了屋,却发现辞年已经穿上了他的另一件道袍,而昨天他那身被弄脏的衣服,已经被换下,堆放在辞年手中端着的木盆里。一见他进了屋,辞年便叹了口气:“这地方……原来就是我躲雨的。”
贺栖洲没说话,他又道:“你来了,他们别提多高兴吧。”
“是挺高兴的。”贺栖洲说,“你在竹溪村的人缘确实不好。”
辞年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我又不是人,要什么人缘,不喜欢就不喜欢,反正竹溪山是我的,谁也别想进去。”
贺栖洲替他把衣服泡上水,拎着辞年就往里屋走,辞年被提溜着后领,再挣扎也有限,两人晃晃悠悠进了屋,一人一张椅子坐好,这屋里过于陈旧的东西早就扔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那些,大多是贺栖洲购置的,也有一部分是他自己亲手做的。
辞年坐下了,却不安分,拿起桌上的小编篮看了看:“这个小巧,肯定是竹溪村哪个姑娘变了送给你的。”
贺栖洲正在竹架上翻找蜡烛,头也不回:“谢了,但那是我自己做的。”
辞年摸了摸竹编篮,编制细密,平滑齐整,这手艺放在竹溪村这群手工匠人眼里,都是挑不出毛病的好,他忍不住多摸了两下,笑道:“你真贤惠,以后一定能嫁个好人家。”
贺栖洲回过神,点上烛台,里屋光线不好,开了窗勉强能看清,点了灯后便好一些。听了这夸奖,他倒也没生气,不过肯定也谈不上高兴,只是一拉椅子,往前几分,凑近那微微摇晃的烛火,摊开了手里轻薄的纸张。
辞年瞄了一眼,问:“这是什么东西?”
贺栖洲道:“你的罪状。”
辞年:“???”
他还能有什么罪状?不就是拦着山路不让人走,不让人靠近后山,脾气冲,说话难听,还特别凶,动不动就吓唬竹溪村一村老小连狗都不放过么!除此之外,他还能犯下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辞年向后一仰,靠在竹椅的靠背上,一脸洗耳恭听的模样:“哦,那我有什么罪状?”
贺栖洲对着烛火,逐字逐句朗读起来:“罪其一,偷盗村中农产品,包括但不限于:萝卜干一筐、红薯干两框半、风干腊肉五十条、糖心橘三筐,还有四十五只鸡。”
辞年瞪大了眼睛,一拍桌子跳了起来:“我吃橘子吗?我吃萝卜吗?我吃红薯吗?我是狐狸,我吃肉,橘子没了也能算我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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